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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女按摩师日记】(全) 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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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感慨湖州行

  x月x日

  因为夜里要陪阿兰,上午我要休息一下,中午时份,我才叫了出租车,来到
了上次来过的那个宾馆。故地重游,我说不清是啥滋味?但是,我不能骗自己,
对这个中年男人,我有一种很自然的亲切感,见到他,就像见到亲人一样。也许
是他的宽厚,让我改变了心里的感受,并不把他当成是我的客人,而是我在异地
他乡,可以信赖的长辈,或者是忘年交的朋友?

  看得出来,张总见到我,神情非常高兴。他轻轻把我拥抱了一下,说:「小
静,想死我了!」

  我给他泼了盆凉水,我说:「想死了,你就见不到我了。」

  他哈哈一笑,说道:「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去外面吃点?」

  我说:「我正在减肥,一天就吃两顿,早饭和晚饭。」

  张总笑道:「你减什么肥?不胖不瘦,刚好啊!要是你真没吃,陪我去下面
吃点吧,我为了等你,还没吃饭呢。」

  我笑道:「陪您吃饭当然可以,只是,您不怕被熟人看见,去向您老婆告密
吗?」

  张总笑道:「我和你一起吃顿饭,就是有人看见也没什么呀,如果有人问起
来,我就说,你是我的干女儿。」

  我笑了一下,说:「这可是您说的,我是您的干女儿,您可不许对我胡思乱
想哟!」

  宾馆下面有餐厅,张总叫了一桌菜,还要了一瓶红酒。我说:「不要喝酒了
吧?吃点饭就行了。」

  张总笑道:「酒能助兴,男人喝酒更有精神,女人喝酒更加妩媚,稍微喝一
点没事的。」

  我就和他碰杯,我小抿了几口,感觉味道挺好上口的,有点酸,有点甜,有
点辣,有点香,怪不得吴姐她们都喜欢喝酒,原来蛮好喝的。

  我和张总吃了半小时左右,一结帐,要200元,我直咋舌:「这么贵?」

  张总笑笑:「钱就是拿来用的,用了才能体现价值。」

  回到房间后,我们就躺在床上看电视,一边聊天。

  张总说:「小静,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说:「想您了呗。」

  张总呵呵一乐道:「真的吗?真是没想到,我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了。」

  我说:「我觉得您人挺好的,就是最近事情忙,所以我也没联系您。」

  张总说:「如果你愿意,不要去上班了,到湖州来吧。」

  我笑道:「不上班我怎么活?你养我吗?」

  张总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可以给你安排个轻松一点的工作。」

  我故意吓唬他说:「我不想寄人篱下,也不想当别人的情人,如果您真的对
我有意思,那您就离婚,来娶我好了。」

  张总果然被镇住了,尴尬地笑着,说:「我配不上你,我也离不了婚啊。」

  一个堂堂商场老总,会配不上一个小小的按摩小姐?我知道他是借口,但我
没有拆穿他。

  我说:「您放心好了,我不会真的来影响您的生活的,我知道你们男人以事
业为重的,我呢,不过是您人生路上,采过的几百朵花当中的一小朵吧?」

  张总否认道:「没有,我就是偶尔有商场上的朋友请客,出去应酬一下,倒
是你,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自从你走后,我一直回味着,也没有再去碰
过一个女人。」

  我笑道:「您说谎了,您敢说,您没有碰过您老婆吗?」

  张总笑道:「那个不算的,都老夫老妻了,我是说,我没有别的女人。」

  我笑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让您张总这么牵肠挂肚呢?」

  张总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我年轻二十岁,如果让我遇到你,我一定会不
顾一切来追求你的,可惜,现在我是身不由己的,现实就是有很多的无奈,人是
很难做到随心所欲的,再说,我也不想太委屈你,只要能难得和你聚一次,我就
心满意足了。」

  我不太懂得男人的心理,五十岁的男人,还会动真情吗?

  休息了一阵后我叫张总先去洗澡。我的心里是很矛盾的,为了筹钱救阿兰,
我愿意做一切事,但是,我不太想和眼前的男人发生关系,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
题,我差不多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样,如果再和他那样,会破坏和亵渎我
心中对他的感觉,原先对他的尊敬和信赖,也会消失,变成庸俗的交易。

  可是,我也明白,我今天既然来了,他会轻易放过我吗?他会懂得和尊重我
心里的感觉吗?他和我之间,除了「买卖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呢?

  张总从卫生间出来后,我叫他躺好,我说:「先按摩一下吧。」

  我想好了一条计策,既要让他快乐,又避免和我发生关系。你可能已经猜到
了,是的,我要给他推油,我要叫他在我的手下,如痴如醉。

  张总上次体验过我的按摩手艺,自然很乐意在吃正餐之前,来一道精美的点
心。这里没有润滑的油膏,我的动作先尽量轻柔,如春风拂过水面,激起他微微
的涟漪。起手温柔,有利于他进入状态,也是对他的皮肤和心灵,是一种麻醉和
慰藉。

  徐姐告诉过我,按摩本身是不含色情的,只是从事的人和工作的场所,改变
了按摩的性质。她还说,男人喜欢女人,这是本能,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讲,
穿衣服的女人,其实比裸体的女人,更能激起男人的兴趣,男人的身体,可能会
迷恋放荡的女人,但男人的心理,喜欢的却是那种羞涩的姑娘。

  我把徐姐的理论,运用到了按摩实践中,比如做推油,如果一开始就直奔主
题,尽管也能达到快感,但这种快感是粗糙的,是短暂的,不如循序渐进,春风
化雨,更能让男人体会到妙不可言的感觉。

  我的手时轻时重,忽急忽缓,张总的皮肤被我按摩得白里透红,泛着肉色的
光泽。当我的手移到他的关键部位时,我心里想着,一定要把它搞定,不让它兴
风作浪。别的男人可以买了「门票」,进入我的身体,但是他不可以,我不是排
斥他,而是尊重他。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交易的筹码,尽管我迫切需要一大笔钱。

  我帮他褪下了裤衩,它搭拉着脑袋,并没有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外面是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而房间里暖气充足,温暖如阳春。我对男人的身体,也从
好奇,转而见多不怪了。我在它的根部,用手指揉压着,压迫它的神经,使它苏
醒和反弹。

  我还沿着他的大腿内侧抚摸着,我已在工作中积累了经验,知道那里是大多
数男人的敏感区域。张总也不例外,他在我的触摸中,下身有点不自觉地抖动。
我运用了揉搓、套弄和拔苗助长等几个步骤,它在我的引诱下,变得耀武扬威起
来。我乘胜追击着,并且加快了频率和力度,张总在我的抚摩过程中,竟然发出
了快乐的呻吟。我暗自发笑,因为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然,我的手艺还比不上徐姐那样拿捏得当,炉火纯青,但自认还是一把好
手,张总在我的折磨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我感觉到它已从里面流
出了「眼泪」,这是高潮即将到来的前兆。

  我下了狠手,像拔火罐一样,一手抵着他那里的根部,一手把它紧握着上下
翻飞。张总哪经得起我这番折腾,我只觉得他小腹一阵痉挛,耳畔听得他「啊」
一声大叫,一股白线激射而出,优美地落到了地毯上。

  我吁了一口气,擦了擦手,大功告成!

  我打扫了战场,清除了垃圾。张总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坐了起来,我偷看到
他的脸色,既惭愧又有点懊恼。

  张总苦笑了一下说:「没想到,我就这么不中用,被你七弄八弄交了差,真
是便宜了你!」

  我偷笑道:「这只能怪您自己不争气,不能怪我的。」

  张总说:「我没怪你。我就奇怪,怎么你的手上功夫这么厉害,我这么快就
投降了?那你今天岂不是白来了?我和你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真是惭愧啊!」

  我笑道:「只要您感觉舒服不就行了?碰不碰我,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张总瞧了我一眼,笑道:「怎么能一样?一个是在里面,一个是在外面。小
静,是你故意糊弄我的吧?」

  我摇摇头:「不是,我是因为真的觉得您是个好人,所以才来见您的。」

  张总盯着我深深看了一眼,问道:「小静,你说吧,是不是遇到难题了?」

  我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开口?我能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一大笔钱吗?我就
是说了,他会真的给我吗?

  张总见我不语,继续说道:「小静,你要是真把我看成好人那你就直说吧,
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帮你的。」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个社会能让我们分得那么清吗?人不是绝对的,本
来就是矛盾的组合体,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没有永远的好
也没有永远的坏,甚至我们不能看透自己,究竟是好是坏?我也无法确定,张总
是否真是我心目中的好人?

  我鼓起勇气,把阿兰生病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当我说到她的生命不满
半年时,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说:「我们无能为力了,走投无路
了,实在没有办法,我才想起向您求援,希望您能帮帮我们,好让我们陪阿兰去
大医院治病,我们实在等不及了……」

  张总静静地听我讲完,我看到他的眼神有些惊讶,但不是怀疑,而是那种真
切的同情!他再次深深看了我一眼,说道:「小静,你叫我说什么好啊?」

  我以为他在责怪我,连忙说道:「张总,如果您有难处,没关系的,我小静
不会对您有半点怨言,我知道是我在异想天开。」

  张总摇了摇头说道:「小静,你不知道,我不是在怪你,我是被你感动了!
你能够为了你的小姐妹,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真是让
我由衷的敬佩啊!我为我对你的无礼,向你道歉!小静,请你原谅我!」

  我真诚地说:「没什么,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应该多些理解和友爱,张总,
我从认识您的第一眼开始,就认定您是个好人,您对我做过什么我不会怪您的,
这是我自愿的。」

  张总的神情真的有些激动了,他利索地穿好衣服,拿起沙发上的包,对我说
道:「我包里只有几千块钱,派不上什么用场,可我带了信用卡,走吧,我们马
上去趟银行,去领点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我欣喜地跟着张总来到了马路旁的中国银行,他领出了五万块钱,塞进了他
的皮包,直接把包交给了我,说:「这个包你拿着吧,安全一点。」

  我接过包,感激之情难以形容,我说:「谢谢您,等我有钱会还给您的。」

  张总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以后再说。个人银行卡一次最多只能领五万,
想多领的话,要提前向银行提出申请的。今天你先拿五万吧,要是需要,你再打
电话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说:「这是您自己的钱,还是您们单位的?」

  张总摸了一下我的头,笑道:「当然是我个人的,就只许你做好事,不许我
学雷锋吗?」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涌起了一股柔情,我张开双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喃
喃说道:「谢谢!谢谢您!」

  当时的银行大厅里,还有好多人,可能还有人认识张总,但我就在众目睽睽
之下,拥抱着他,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

  这是一种复杂的感情,有感激、有依赖,也有男女间的好感,但我知道,这
不是爱,我只是借他宽厚的肩膀靠一靠,我真愿意是他的女儿,我甚至有一种冲
动,想脱口而出叫他一声「爸爸」!我在这里,太缺少亲情的关爱了!但我也清
醒,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流浪在生活的底层,我的好姐妹阿兰,她的生命,更
需要阳光雨露的滋润,春天正是开花的季节,我不忍看到她过早地凋零!


            (18) 真情救好友

  x月x日

  张总是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位贵人,他虽然占有了我的第一次,但我一点也
不恨他。他知道我是按摩女,我还和别的男人发生过关系,但他没有歧视我。他
给了我关爱,让我觉得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有了亲人的感觉。

  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并不是因为他给了我钱。尽管我声称是向他借的,但
我也知道,他不会要我还的。钱对于我们这些囊中羞涩的人来说是救命的稻草,
但对于那些财大气粗的人来说,或许只是花花绿绿的纸头。

  张总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我带给他的,却不是幸运。后来他还因为我的事,
和他老婆离婚了,不过,他没有来找我,不是年龄的原因,而是我们知道,彼此
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并不是港湾。

  我想自己乘车回南浔,张总不放心,说要是碰到了不良司机,对你劫财劫色
怎么办?我说:「光天化日之下,谁有这个胆做坏事呀?」

  张总笑道:「这可说不定哦,别说你有五万块,就是你的包里是一包草纸,
要是被贼眼盯上了,他们照样会抢劫你的,小静,你还是让我充当一回护花使者
吧。」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让张总开车把我送到了南浔,幸好银行还没打烊,我就
把钱暂存在我的卡上。张总记下了我的卡号,说是明天给我的卡上再汇五万元,
省得不够了麻烦。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的慷慨帮助,使我感激涕零,我已
找不到合适的词,向他表示我的感谢了。

  张总送我到桑拿城,还抱歉地说:「我还有事,要不然,真应该陪你去看看
你的朋友。」

  我说:「我会转达您的问候和关心,同时,我也代表她,向您表示衷心的感
谢!」

  张总笑道:「干吗跟我这么客气呢?对了,你朋友要转院的事,你们决定了
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转到哪里好?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现在经常昏睡,
身体也肿得厉害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张总想了一下说:「那要给她抓紧看,苏州附一院有我的一位朋友,如果你
们转到那里的话,我可以打个招呼,叫他尽量关照一下。」张总还给我写了个号
码,说那位医生姓沈,是个主任医师,对肾病方面是个专家。

  大恩不言谢,我只是感激,我能遇到他,那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吧。当张总钻
进车子,我挥手和他告别时,路边的音像店里飘荡着那首脍炙人口的老歌:「好
人一生平安……」我想,这是对张总还有阿兰,最美好的祝福吧!

  晚上,当我告诉阿春,我筹借到了钱后,她又惊又喜,一个劲地问我钱是从
哪来的,我说:「放心好了,我不偷不抢,来路肯定是光明正大的。」可她非要
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没办法,就对她说:「我认识了一个大老板,他答应给我一
笔钱,叫我们给你治病。」

  阿春说:「有钱人也能这么好心,真是难得,不过,他给的钱,我们以后要
还吗?」

  我笑笑说:「当然要还,不过,他没有规定期限,也就是说,随便我们什么
时候还。」

  阿春捶了我一拳说:「哦,我懂了,你是不是被他包了,然后他预付给你一
笔钱?」

  我说:「才不是呢,我可不想被人包养,那就失去自由了,不是成了金丝雀
了吗?」

  阿春说:「那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会无缘无故送给你一笔钱吗?」

  我说:「我可是钱已经到手了,信不信由你。明天我们联系一下转院的事,
后天,我们请个假,把阿兰转到苏州的医院去。」

  当我深夜下班来到医院时,阿兰并没有睡,刚刚医生给她称了体重,也量了
体温,磅了血压。她现在的体质变化,医院对她进行24小时监测,以便对她出
现的意外情况,及时进行对应治疗。我倒不是不相信乡镇医院,这里的服务也很
不错的,只是总感觉大医院的治疗效果更好,医生的水平也更高些,对于阿兰的
生还希望,相应也更大一点吧?

  我也抑制不住欣喜,对阿兰说:「明天我们转到苏州的大医院,那里的医疗
条件要好点。」

  阿兰身体很虚浮,但醒来时的神智很清晰,她摇了摇头说:「阿静,真的不
要再麻烦了,我拖累你们实在太多了,我会不安的。」

  我说道:「你说什么呢?我们姐妹一场,花点钱算什么?还有什么能比生命
更宝贵的吗?好在我们现在有钱了,你就安心治你的病吧,我还等着听你唱的歌
呢。」

  阿兰的嗓子好,很有刘若英的味道,她唱的《很爱很爱你》还有《后来》几
可乱真,工作闲暇,她随便哼几句,就能引来一片喝彩。

  阿兰困惑地说:「你哪来的钱?你们的钱,都花在我身上了,好长时间没见
你们添一件新衣服了。」

  我笑道:「我夜里下班时,遇到一个白胡子老翁,他交给我一个包,转眼就
不见了,我打开一看,哇,里面都是钱啊!」

  阿兰噗哧一声乐了,说道:「你是在说梦话逗我吧?」

  我说:「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

  阿兰伸出那只刺满针眼的手,说道:「钱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也让我
瞧瞧那个钱包。」

  我说:「我存在银行里了。」

  阿兰苦笑了一下,说道:「三更半夜,银行有营业的吗?」

  我说道:「有啊,现在24小时营业的自助银行多了,就像我们的桑拿城一
样,通宵营业啊。」

  阿兰说道:「阿静,我知道你的好心,你别安慰我了,就是有钱,我也不去
了。」

  我笑道:「你在桑拿城是领班,我们都得听你的,可现在你是病人,也得听
听我们的了。」

  第二天早晨,阿芳来换我休息时,她还带来了一个人,我和阿兰一见,异口
同声地说:「徐姐!」

  来的正是徐姐,她既是我和阿兰的按摩师傅,还可以说是我们的姐姐!

  我说:「徐姐,您怎么也来了?」

  徐姐生气地说:「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阿兰病成这样我都蒙在鼓里!」

  我说:「我们一直比较忙,也不好意思打扰您。」

  徐姐瞪了我一眼,说道:「你这么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也跟我客套起来了?
给我打个电话不行吗?要不是我今天走过桑拿城,想顺道进去看看你和阿兰,我
还不知道阿兰住在医院里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们也太不像话了,阿兰病
得这么重,早该送大医院了,在这儿怎么行?」

  徐姐走到病床边,看到这个自己非常亲近的阿兰,此刻竟然躺在病床上,脸
孔似乎也点水肿,有点变样了,不禁伤感地说:「阿兰,怎么会这样?」

  阿兰说:「徐姐,你别怪阿静,她为了我的事,人都瘦了一圈了,辛苦挣的
钱也用光了,真是太难为她了,都是我不好……」

  徐姐说:「哎,真是的,你们不早点对我说,我前几天刚买了个店面房,钱
都交进去了,要不我去退了吧,先给阿兰治病要紧。」

  阿兰说:「不要,我在这里挺好的,不转院了。」

  我说道:「徐姐,钱的事不用操心,我已经借到一笔钱了,现在已有五万,
明天可能还会到帐五万,我准备今天先给阿兰联系好医院,明天就转院过去。」

  徐姐说:「阿静,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可真行!」

  阿兰也看了我一眼,好似有点歉疚地说:「原来你说的是真的,阿静,我,
我太连累你了!」

  徐姐说:「事不宜迟,今天下午就办转院吧,阿静,你去请个假,另外,通
知一下阿兰的家里人,让他们也过来吧,女儿生病,是不能瞒父母的,父母亲要
是不知道,那也是不孝啊。」

  有了徐姐在,我的心安定不少。她毕竟比我们年长,社会经验丰富,做事也
老练。

  徐姐办好了这边的出院手续,我也给苏州的沈医生打过电话了,他说:「你
们联系得真巧,刚好有张空床位,那就给你们留着,你们马上就过来吧。」

  我和阿芳向田经理请了几天假,随后就和徐姐一起,把阿兰抬到救护车上,
向苏州方向开去。

  南浔虽然属于浙江省,但距离苏州,要比距离杭州近得多。经过两个小时,
我们来到了苏州大学附属第一人民医院,找到沈医生。他给阿兰初步作了检查,
又翻看了阿兰的病历记录,立即给我们办理了住院手续。

  到底是大医院,这里的一切都很规范,医生会一丝不苟地详细了解病情,护
士小姐的服务,更是令人如沐春风,细致、亲切,使人感觉不是住在医院里,而
是回到了家一样。

  沈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说,暂时先给阿兰调理一下,另外再重新给她作血
液、尿和肾常规检查,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她需要作血
液透析的治疗,如果有合适的肾源,也可以做肾移植手术,不过需要不少费用。

  我说:「她的病,能不能治愈?」

  沈主任笑道:「尿毒症,就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基本上是一个绝症,但通
过合理用药和手术等治疗手段,可以延缓患者的生命。」

  我没想到,阿兰转到这里来,还是没有绝对生存的保障,不免有些失望。

  沈主任说:「请放心,我们会尽力挽救她的生命的!」

  人为什么会生病呢?又为什么偏偏让阿兰生病呢?她这么年轻,得的病,却
是如此恶毒,看来,老天爷也有打盹的时候,也有好坏不分草菅人命的时候。我
虽然知道,人是难免一死的,但我原来以为,医院里是可以治好一切病痛的,看
来,医生也不是神仙,他们对有的病魔,也是束手无策的,我们只能心生安慰,
祈求苍天保佑,让阿兰健康地活着!

  这里陪护阿兰,倒是轻松许多,因为有护士全天候悉心护理。我对阿芳和徐
姐说:「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我一个就够了。」

  徐姐说:「你的眼睛布满红丝,肯定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你回去吧,休
息一下,我反正不在上班,培训的事,也无关紧要,我留在这里好了。」

  我哪里肯离开,阿芳也不愿意回去。阿兰说她有点头痛,昏沉沉的睁不开眼
睛。我赶忙去叫了值班医生,医生说这是病患的正常现象,注意休息,等做了透
析以后,情况会好些。

  阿兰吃力地睁开眼,对我说道:「阿静,我爸爸妈妈来了吗?我好想他们,
我好怕见不到他们了。」

  我说:「我已经打电话和他们说了,可能夜里就会到了,盐城到苏州也不算
远,阿兰,你别胡思乱想,你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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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雨夜遇色狼

  x月x日

  夜里十一点,阿兰的父母从盐城乡下赶了过来,他们是普通的农民,五十岁
左右,当他们看到躺在病床上,脸部和身体因水肿而有点变形的女儿,不禁痛哭
失声:「兰兰,你怎么不告诉爹妈你病了?啊?你不想我们吗?」

  阿兰因一只手不停地输液,摸上去是冰冷的感觉,另一只手有些肿大,用手
指摁一下皮肤会凹下去一个坑,过会儿才能恢复。阿兰很虚弱,她挣扎了一下,
可能想撑起来,但力不从心,就放弃了努力。

  阿兰蠕动着嘴唇说:「爸,妈,你们饿了吧?」

  阿兰的妈妈抹着眼泪说:「我们不饿,你饿不饿?要不要妈妈去给你买点吃
的?」

  阿兰摇了摇头说:「我挂盐水,不觉得饿的。妈,你替我谢谢她们,她们一
直陪着我,几天几夜没睡了。」

  阿兰的妈妈回头竟要向我们跪下,被徐姐拉住了。阿兰的妈妈说:「阿兰这
闺女,多亏你们费心照顾了,你们都是好心人哪!」

  徐姐说道:「谁活在世上没个病痛呀?我们都是姐妹,是应该的,不需要客
气的。」

  阿兰的爸爸说:「我们一接到电话,就急着赶来了,也没借到钱,就带着家
里的八千块钱,不知够不够?」

  我说:「请叔叔阿姨放心,给阿兰治病的钱,暂时我们还有,你们不用着急
的。」

  阿兰向我充满歉意地望了一眼,说道:「阿静,我欠你的太多了,真是对不
起啊!」

  我说道:「你说的什么话?什么欠不欠的?我们都盼望你早点好起来啊!」

  第二天,我去查询了帐户余额,果然又多出了五万元。我想给张总打个电话
表示一下我的谢意,但我拨着号码时,想想还是放下了。我跟他说什么?说谢谢
他吗?我知道张总帮我,是施恩不图报的,这和他第一次和我的接触完全不同,
他想做一个好人,我只要明白他的心意就行了。

  虽然,女人对男人的感恩,通常都是以身相许,张总和我都是俗人,相信我
们的心灵,并没有如何高尚,但是,从我内心来讲,我真的不想和张总有不明不
白的关系,我可以和他有亲情,我也真的可以做他的干女儿,可在我和他之间,
我不想让自己陷入交易的沼泽。我可以接受和别的男人上床,因为我对他们没有
感情,但是,我对张总已经萌生了亲情般的依恋,我能让刚刚出现的清水变得混
浊吗?

  我只留下几千块钱,以备生活之需,其它的都缴到了阿兰的住院帐户。医生
已对阿兰实施血液透析,相当于在她的体外,安置一个人工肾替代她病变的肾,
担当起过滤和排毒的功能。尽管行动不便,但阿兰的气色好了一些。

  徐姐说:「阿静,阿芳,你们都回去吧,先休息一下,然后去上班,这里有
我和阿兰的父母照顾,还有护士,你们就放心好了,有什么情况,我会打电话通
知你们的。」

  早就听说苏州是人间天堂,但我们现在心事重重,哪还有闲心逸趣游玩?何
况,这些天来,因为记挂着阿兰,确实没有好好睡一个安稳觉了。我和阿芳拖着
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南浔小镇。

  吴姐和小红见了,关心地问道:「你的小姐妹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我说:「转到苏州的医院,好了一点。」

  吴姐说:「这小姑娘真是不幸,好好的得了什么尿毒症,这世道,真是好人
没好报,坏人活长寿啊!」

  我随口问了一下:「吴芳呢?怎么没看见她?」

  小红撇了下嘴说:「她呀,整天玩疯了,下了班也不回来。」

  吴姐愤愤地说:「早知她的心这么野,真不该叫她上这儿来!早晚她非出事
不可!被人拐卖了才好!」

  我睡了一个下午,晚上去上班的时候,很多姐妹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我:
「阿兰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她有没有开刀?」

  人在外面,是很需要友情的,不然就太孤独无依了,阿兰有这么多的姐妹关
心,正说明了她平时的为人很好。我说:「她正在治疗,会好起来的。阿兰叫我
向大家表示感谢,你们的捐款,她会铭记在心的。」

  阿菊说:「真希望阿兰早点回来上班,我是和她一起进来上班的,天天在一
起,现在好长时间没见着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阿芳来上班时,已经迟到十分钟了,她急急忙忙进来时,对我说:「睡过头
了,一觉醒来已经五点钟了,就跑来了。」

  我对阿梅说:「她的迟到不用记了吧?这几天她太累了。」

  阿梅是现在临时的领班,因为阿兰生病了,领班就空缺着,本来田经理想叫
我当领班的,但我要陪阿兰,就婉言谢绝了。

  现在的有钱人真多,桑拿城的生意一直很红火。孙老板是很少来的,据说他
在投资别的生意,这边主要是由田经理在打理。

  阿春告诉我说:「阿静,这几天你不在,有好多老顾客来了又走了呢,说是
一定要请你按摩,不是你按摩不舒服。」

  我笑了,自己的工作虽然不体面,但能得到顾客的认可和赞赏,心里还是感
到挺欣慰的。

  夜里,果然有几个客人说:「你怎么才出现呀?还以为你跳槽了呢,我们都
来几次了,还是感觉你按摩得到位,骨头里也舒服呢,你要是换了工作单位,一
定要通知一声哦!我们是你的忠实顾客,我们会跟过去照顾你生意的。」

  我笑道:「好啊,等我有钱了,我也开一个桑拿店,你们可别忘了来给我捧
场啊!」

  当然,我只是说笑的,开这样的一个店,最低也要几十万的投资,像这里的
海天堂桑拿城,房租、装修、设备、蒸气、包厢等,起码要花几百万,我们按摩
师这点工资,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

  另外,我也没想一辈子就当按摩师,「穷则思变」,要么将来和徐姐那样,
私下办培训班挣钱,要么换个工作,到正儿八经的单位上班,或者,我将来遇到
个有钱又疼我的男人,结婚后我就不用上班了,当个贤妻良母多好啊!同样侍候
人,侍候丈夫是幸福的,侍候别的男人是无奈的。

  深夜下班时,外面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因为不是很大,大家都没带伞,钻
进小雨中纷纷回家了。

  海天堂在新镇上,我的租住处在老街里面,需要走十几分钟的路。刚走进雨
帘时,感觉雨很小,雨丝飘浮着,但一会儿功夫,身上和脸上就湿漉漉了。这是
江南的春雨,我还想起了一句诗:「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此情此景,还
真是这样的意境。我把包举在头顶上,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小镇的街头。

  走了一半,还有几分钟就到家了。我已把吴姐的住处当成了我在南浔的家。

  天色比较黑,昏黄的路灯,照着地上低洼处的水塘,泛出一滩滩白亮。我已
走进了老街,贴着墙根向前走着。这条路我比较熟悉,前面是景点小莲庄和藏书
楼,那里有一条弄堂,穿过弄堂,再往前走不远,拐弯进去几十步,就是我们住
的那个院子。雨似乎越来越大了,我加快了脚步。深夜的街头,只有我一个人,
孤魂野鬼似的穿过雨夜,得得的脚步声,显得急促而清冷。

  我刚走到弄堂的墙角处,冷不防从边上窜出两条黑影,我只觉眼前一黑,头
部连着双手和包都被一个黑色的布袋套住了,那个布袋下面还有个松紧的带子,
我被扣住了头,感觉很难受,我本能地挣扎着,在布袋里呜呜叫道:「放开我!
你们想干什么?」

  我感觉有一把锋利的刀抵着我的背,我甚至感觉那刀尖刺破了我的衣服,伤
到了我的皮肉。一个低沉的声音威胁道:「别嚷嚷,听话!」

  我心里非常害怕,身体也在颤抖,我想不顾一切地叫喊,喉咙里却像哑了一
般,发不出声音!我虽然有点惊吓,但心里明白,我是遇到坏人了!他们想干什
么?是劫财还是劫色?我应该怎么反抗呢?

  他们一个拽着布袋,一个用刀顶着我,把我推推攘攘地往弄堂里走,我记得
走进去十几步,里面有一个公共厕所,我感觉他们就在把我往厕所里推。我在布
袋里大声叫着:「放开我!你们要钱我给你们啊!」

  我感觉有人在我的胸脯上乱摸着,还把我往墙上靠。要不是他们有刀,我真
想跟他们拼了!一个男人嘿嘿笑着:「谁希罕你那几个臭钱?小妞,爷们惦记着
你的宝贝水帘洞呢,来,我来摸摸,花开了没有?」

  我感觉他的声音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的?我在想着怎么办?是任凭他
们蹂躏吗?还是想办法逃脱他们的魔掌?

  他的手伸到了我的裤裆里,在我那里乱抓着,我扭动着身躯反抗着。我听到
另一个男人说:「老四,你在厕所门口守着,让我先上吧!」

  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个老四,就是我第一天到桑拿城上班时,他想沾我便宜
的人,很长时间他们没来桑拿城了,我都忘记了他们,以为他们销声匿迹,不再
出现了,谁曾想,他们竟然还对我念念不忘,竟然想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我施
暴!那么,另一个男人,想必就是和他一伙的,都是下三滥的坏家伙!我心里愤
怒又紧张,有点不知所措。

  郑老四把我往里一推,一边来解我腰间的皮带,一边对另一人说:「三哥,
今天是我出的主意,我得先上!」

  他们都把我当成什么了?战利品?我真是又气又怒,却不知该怎么办?我感
到那个抓住布袋的人把手放松了,听见他说:「老四,没有我你一个人能行吗?
要是一般的女人我就让你了,可你也知道,她还是个没开苞的小鸡,老四,你玩
的处女还少吗?这个就让给我吧!」

  老四嘿嘿笑道:「要分钱,我可以让你三哥多拿,可是这女人可不行,我还
就是看上她了,非把她搞到手不可!」

  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我恨得咬牙切齿!他们简直不把我看在眼里,简直不
把我当人!我来小静尽管不是那种宁死不屈的烈女,但你们要是沾了我的便宜,
我也会跟你们没完!我感觉脑袋上的布包松了,就用手往上一挣,那黑色的布袋
居然被我脱掉了,我的头和手都露了出来。

  那两个男人一吓,郑老四拿着刀,恶狠狠地顶着我的胸说:「别动,你要是
不老实,我一刀捅死你!」

  另一个男人也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低声喝道:「识相点,呆着别动!」

  厕所里没有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其中一个,我已经确定就是郑老四,他
们两个大男人,我要是和他们硬拼,吃亏的肯定是我自己,我要是逃跑,恐怕也
很困难,他们有刀,要是狗急跳墙,也许还会对我下毒手。他们最近不在这里,
对我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他们还把我当成刚上班那会儿的那个小女孩。

  此时,我临危不乱的心态救了我,因为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我笑着对黑暗中
的两个男人说:「两位大哥,你们想要得到我要对我客气点嘛,这么凶巴巴的,
哪个小妹肯陪你们啊?你们把刀和手拿开,我答应你们的要求,但是你们总不能
两个人一起来吧?谁先来,你们自个商量吧!」

  他们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没想到我会妥协,但他们大约也犯了愁,那个
郑老四说:「老三,讲定了,还是我先上!」

  旁边的男人也不相让,说道:「老四,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吗?」

  郑老四哼道:「这个能让吗?第一次被你破了,哪来的新鲜劲?」

  那个叫老三的男人也不干了,说道:「老四,你这话的意思,今天你是非要
先上了?」

  郑老四嘿嘿笑道:「那当然!」

  老三冷笑道:「老四,平时我让着你,别以为我怕你!」

  郑老四毫不示弱:「老三,那你想怎样?想和我争吗?」

  我要的就是这情况,我就是希望他们狗咬狗,然后我好趁机逃走。

  第一次在桑拿城里遭遇他们的骚扰,我就看出,这个郑老四是个好色又凶狠
的家伙,要在平常,我确实只会对他「惹不起躲得起」,但现在的我,已不是刚
来时的我了,我对男人,我对人情世故,已有了一定的了解。

  像我眼前遇到的意外,不能和他们正面交锋,只能想办法智斗,这叫「先避
锋芒,再求突围」,这也是人在面临危险时,常常可以采用的方法,因为我们不
必以卵击石,作无谓的牺牲,而应该先想办法保全自己,然后才能进一步去对付
他们。

  老三不服气地说:「老四,那我们总要分个先后吧?」

  郑老四挥了下手中的刀,那刀子在黑暗中闪过一道白光,他冷笑着说:「我
不是说了吗,这个没商量余地!老三,你是知道我的嗜好的,我那天看出来了,
她双腿并拢不留一条缝,屁股圆圆翘翘,是个没人动过的好货色,要不是最近跟
二哥到上海去,我早对她动手了,还会留到今天?」

  这个下流的郑老四,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脏话,我真恨不得在黑暗里狠狠踹他
一脚!

  郑老四手里拿着刀,那个老三可能有点怕他,退了一步说道:「老四,我知
道你的底细,中学女生,不知被你破掉多少了,你怎么还在乎这一个呢?」

  郑老四说道:「你没听她的口音,是四川来的辣妹子吗?辣了才够味啊!这
里的小姑娘太软绵绵了,我用刀一扬,她们早吓得瘫在地上,随便你乱来了,哪
像她,还站着当没事人一样?」

  他们说着说着又说到我了,我怕他们的内乱闹不起来,就说道:「我可不想
你们两个人呆在这里,有人看着多难为情啊,要不你们先出去一个人?」

  郑老四说:「老三,你先出去吧,半个小时你再进来!」

  那个老三看来不想走,呆着没动,郑老四去推他,说道:「你出去会儿,站
这里妨碍我办事!」

  老三避让着,说道:「我不走,我就看看你怎么玩女人的!」

  郑老四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没见过你爹妈怎么亲热的吗?」

  老三可能觉得郑老四的话污辱了他,怒道:「老四,闭了你这张臭嘴!」

  两人一言不合,在那里推扭起来。

  他们把这个臭气熏天的公共厕所当成什么了?宾馆还是招待所?我见他们闹
了内讧,机会难得,趁着他们骂骂咧咧、推推攘攘的当口,我向厕所门口拔腿就
跑!郑老四一见我逃跑,一个箭步就追了上来,我大声求救:「救命啊!有人抢
劫啊!」

  小镇的夜晚是如此宁静,而我却在没命地奔逃。我的喊声在深夜特别清晰,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家没睡着?此时听到了我的呼救,最好能开门出来,或者帮我
报个警,那我就能摆脱他们的追赶了!我之所以喊有人抢劫,而没喊有人强奸,
是因为我知道,现在要是有人喊强奸,是没有几个人相信的,路边店里的小姐那
么多,谁犯得着为这个去犯法坐牢?


            (20) 夜来不归宿

  x月x日

  雨水密集地扑面而来,我拼命地奔跑着,慌不择径。我逃跑的方向不是距离
较近的家,而是没有目的地沿着老街向镇外跑。这小镇里太安静了,除了我,还
有后面紧追不舍的歹徒,再也没有其他人,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否都追了出来?

  我叫喊了几声,就不再喊了,呼喊会花掉我的力气,也使我慢下脚步,郑老
四仍然紧追在我的身后,他好像不害怕有人来帮我。我的速度很快,只觉得耳边
的风声呼呼地响,雨水打在脸上凉凉的,我不敢有丝毫迟疑,我怕郑老四追上了
我,不知怎么对付我呢?

  小镇的外头是商业区,宽阔的马路,明亮的路灯,我朝外面跑,就是想着外
面可能有上下班的人,还有经过的车子,还因为外面亮,我的胆子也大些,我想
他们可能不敢对我怎么样。

  我一口气跑到了路口,郑老四距离我后面只有几步远,我能感觉他的怒火,
他在后面大喊大叫:「站住!你给我站住!看你往哪儿跑!」

  他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被人发觉,现在的坏人也太猖狂了!如果是在白天,不
明真相的人,可能会以为我是小偷,他在后面追赶我呢?

  我后来一直在想,可能我的运气比较好,所以,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总能
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当我跑到亮堂堂的马路上时,我看到不远处,有一辆110的巡逻车向这边
开来,我立刻跑到路中央,大声呼叫:「救命啊!有人追杀我啊!」

  平时,我在路上遇到警车和警察,心里都有点心虚的,避之唯恐不及,因为
我的职业虽然不是明显的违法,但真要追究起来,毕竟店里有的按摩项目,是和
色情服务脱不了干系的,当然,主要责任是孙老板,我们按摩女,只不过是在他
手下讨一碗饭吃,不过是他赚钱的廉价劳动力。

  巡逻车嘎然一声停在了我的身边,从车上跳下两个民警模样的人,我看他们
的年纪,一个在四十岁左右,一个只有二十几岁,那个年长的问我:「刚看到你
在跑,发生什么事了?」

  我回身用手一指说:「有人要追杀我!」

  可是,我的身后并没有人,那个郑老四肯定见势不妙,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年轻的说:「没人追你啊,你别急,先说说怎么回事。」

  我简要地说:「我在回家的路上,有两个男人想欺负我,我逃到了这里,有
一个男的一直在追我,刚才还在我身后的,现在怎么不见了?」

  年长的说:「你要不要正式报案?要是报案的话,就跟我们到派出所做个笔
录。」

  去派出所?做笔录?不行,我才不去呢,要是让警察同志记住了我,对我可
不利。我说:「那我不报案了,你们能送我回家吗?我一个人回去有点害怕。」

  雨小了一些,但还在下,我在两位民警的陪同下走在刚才惊魂奔跑的老街。

  走到那条弄堂时,我说:「就是这儿,他们冷不防窜出来,用个布袋把我套
住了。」

  年长的民警说:「哦?有这种事?然后呢?」

  我说:「他们把我推进了里边的那个厕所里,他们想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
我趁他们不备,拼命逃了出来。」

  年轻的说:「老赵,我们是得向领导反映这个情况,这老街上一到夜里,有
点黑咕隆冬的,是不太安全,要派几个联防队员加强巡逻,不让犯罪分子有可乘
之机。她幸亏机灵,逃出来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年长的说道:「好,我回去对所长说说。小姑娘,你可以带我们去厕所看看
吗?」

  我心有余悸地说:「当时还有个男人没跑出来,不知还在不在里面了?」

  年轻的说:「我们去看看,要是还在,就抓他回去!」

  他们带着电筒,我就领着他们走进了厕所,可是,里面并没有人,那个布袋
也不在,可能那另一个男人怕留下物证,带着逃走了。

  年长的问道:「那你看清他们的容貌和体态特征了吗?」

  我说:「一个高点,一个矮点,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个手里当时还拿
着把刀,夜里模模糊糊的,我也没看清他们长相,不过我记得他们相互称呼时,
一个叫老四,一个叫老三。」

  年长的老赵说:「老四?会不会就是郑老四他们?这是一伙穷凶极恶的盗车
贼,上次他们偷车,我们对他们实施抓捕时,有个民警还被他们刺伤了。」

  年轻的说:「是啊,前段时间他们销声匿迹,这次看来他们又从外地潜回来
了,老赵,这老街上真该多些巡逻,要不是这姑娘机灵,他们又干下一桩伤天害
理的事了!」

  他们陪我走到我的租住处,我说了声谢谢,接着说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这种情况,真没想到这老街上还有坏人,真叫人害怕!现在你们送我回家了,那
明天呢?后天呢?」

  年长的说:「我们会考虑实际情况,多派几个联防队员加强夜间巡逻的,请
你放心,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说:「我在明处,坏人在暗处,谁能提防啊?」

  年长的对那年轻的说:「小葛,要不以后你来送送这位小姑娘?」

  年轻的民警说:「我?送她回家?不太合适吧?」

  尽管夜色里看不太清这个年轻民警的脸,但看他的身材和轮廓,是很英俊的
一个小伙子,年龄也在25岁上下,真要有他保驾护航,我倒真的可以高枕无忧
了,不过,我有这样的运气吗?

  老赵呵呵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于公,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是你应尽的职责,于私,你们都是年轻人,交个朋友也是正常的。」

  小葛拿着电筒佯装要打老赵,说道:「老赵,我们是在执行公务,怎么能随
便拿人家女孩子开玩笑呢?」

  老赵笑道:「哦哟,这么快就护着她啦?那好啊,每天夜里就由你来负责送
她回家,我保证替你保守秘密。」

  没想到严肃的警察,原来也是爱开玩笑的。

  我开了门,说道:「谢谢你们两位!我到家了。」

  奇怪的是,我开了房间门一看,小红还没有回来,吴芳自然更不在了,我去
敲了敲吴姐的房门,也是没有回应。她们都去哪儿了?吴芳夜不归宿,已是司空
见惯了,我倒不是关心她,可是小红和吴姐呢?这几天,小红上的是白班,吴姐
和我一样是夜班,那这个时候也应该在家里呀?怎么都不见人影了呢?

  我打她们的手机,提示音都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和她们相处都不
错的,住在一个出租屋内,和一家人也差不多了。

  这一夜我没睡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事。一会儿是想着阿兰,
不知她好点没有?一会儿是想着小红和吴姐,她们出什么事了,怎么还不回家,
不会都出台了吧?一会儿是想着自己,刚差一点被那两个混蛋得手,倒不是我清
高,但我是痛恨男人来强迫我的;还有就是那个小民警,以后他会不会真的送我
下班?要是他不送,我一个人回家,要是再遇到坏人该怎么办?

  天亮了,雨停了,地上还有些潮湿。吴姐和小红还是没回来,按理说,她们
就是跟男人到外面开房,那也应该回来了。吴芳倒是哼着《最浪漫的事》,嘻嘻
哈哈地回家了。

  我对她说:「你姐昨夜一宵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吴芳眼一翻,说道:「一夜不回来,很正常啊!」

  我说道:「问题是她的手机关机了,要是在外面过夜她不会关机的。还有,
小红也没回来,她们可是在一个夜总会上班的。」

  吴芳不以为然地说:「你就是大惊小怪,关机嘛,可能她们的手机没电了,
难得一夜没回来,有什么好奇怪的,女人也要夜生活啊!」

  我真是哭笑不得,我说:「那可是你亲姐姐,你怎么一点也不在乎?」

  吴芳笑道:「我在乎她?那谁来在乎我?她比我年纪大,应该比我更懂事,
小静姐,你就不要婆婆妈妈瞎操心了,她们不会出事的。」吴芳歪歪扭扭倒床上
睡觉了。

  直到中午,我做好午饭去叫吴芳,问她要不要吃饭?她不耐烦地说:「我正
在做梦呢,我梦见了一个白马王子,我们正要拥抱呢,被你这一推,他就跑了,
你别再来烦我了好不好?」

  我刚退到堂屋,就看到吴姐和小红脸色灰灰地走了进来,我迎上去说:「吴
姐,小红,你们可回来了,你们一夜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可把我急坏了!」

  吴姐叹了口气说:「真是晦气,在派出所呆了一夜,差点冻死了!」

  我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到派出所去了?怪不得联系不上呢。」

  小红说:「昨晚我们正和客人在包厢里玩,其实也没玩什么,就是摸摸啦,
我和吴姐都没穿内裤和胸罩,结果撞上了警察来检查,被他们逮住了,就把我们
带到派出所,关在了一个小屋子里,手机也被他们没收了,我们上班时有空调,
穿得少,昨晚刚好又下雨,天气又冷,我们可遭罪了,差点没冻死!」

  原来是这样,哎,真是没想到!昨夜真是个不吉利的日子,吴姐和小红被关
进去,我也差点出事。我说道:「那后来呢?」

  小红说:「我们夜总会被关进去好几个,幸好只是暴露,没被抓到现场,要
是被公安抓到色情活动的现场,情况就可能更糟了,夜总会都有可能开不下去。
今天上午,我们的老板到派出所交了罚款,我们就被放出来了。」

  我说:「那你们的老板没和公安搞好关系,我们桑拿城也来查过,但孙老板
一般事先都得到消息,早通知我们了。」

  吴姐说:「怎么没搞好关系?开办娱乐场所的,哪个不是和政府部门有关系
的?没有后台早就关门大吉了,公安一般不会来检查的,听说最近他们在搞什么
扫黄打非活动,刚好昨晚有人打110举报,说我们夜总会有色情活动,他们才
出警的,就抓了我们几个服务员,也没什么大事。」

  下午,我给徐姐打了个电话,问了阿兰的情况。徐姐说:「阿兰的病情有所
好转,只是医生说了,阿兰的病,光靠透析是不行的,只能延长一点生命,更好
的办法,是进行肾移植,健康的肾源是一个问题,另外,昂贵的医疗费用也令人
头疼,进行肾移植手术,加上术后康复治疗,估计要30万,我也一时拿不出那
么多现钱。」

  我惊讶地说:「啊?30万,要那么多?」

  徐姐说:「钱的事,还不是主要的,那个沈主任说,阿兰的病是个绝症,也
就是说,是治不好的,现在的治疗,哪怕就是做了肾移植手术,也只能让她多活
一二年,最后,她还是会离开我们的……」

  想到阿兰年仅24岁的生命里程,却不得不将要终止在病魔的脚下,我不禁
很心痛!人的生命,为什么这样脆弱呀?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却还是不能
挽救她,花还没有开放就要凋谢了,能不让人触景伤情吗?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我和阿春和阿芳商量着,准备再请次假,去苏州看看阿
兰,领班阿梅急匆匆地跑来,对我们大声说道:「各位马上到包厢去通知一下,
所有按摩活动立即停止,请所有服务员穿戴整齐,劝说客人马上离开,帐也不用
结了!」

  我们各自散开,去每个包厢检查,让那些带有色情意味的按摩活动,立刻停
止,有的服务员本来穿着「真空」的,也叫她们迅速穿戴好,五分钟之内,让客
人安全离开,并且处理好一切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的细节,包括价码表上的服务
项目牌,都要撤换下来隐蔽地藏好。

  有条不紊地做完了这一切,我们毕恭毕敬地站在大厅里,因为我们都知道,
再过一会儿,警察就要来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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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按摩如做爱

  x月x日

  应变警方的例行检查,或是突击检查,我们已训练有素,基本不会露出什么
破绽。况且,由于事先得到了可靠消息,我们就像是以逸待劳一样,翘首以待警
察们的大驾光临,一点也没有别的桑拿店一见警察来就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我
们反倒盼望他们马上来,因为他们早点检查完毕,我们就可以早点恢复营业。偶
尔也有老板得到的是假消息,就会让我们白忙乎一场。

  五分钟后,两辆警车就呼啸而来,停在了店门口,从车上下来几名警察和几
名联防队员,有的守在门外,有的向桑拿城进来。警察光临,对娱乐场所来说,
是非常不利的,会吓跑顾客,所以,我们迫切希望他们快来快走。走进一楼的大
厅,里面是大众浴室,只是正常的洗澡间,他们以前来检查过,了解情况,所以
直接就上二楼和三楼了。

  我和十几位姐妹站在前厅,笑脸迎接着几名警察,走进来的三位民警,有一
位我感觉有点眼熟,他的目光注视到我的时候,好像也是一愣。他们进去检查包
厢了,当然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有位民警出来时,在嘀咕:「生意这么冷清,怎么经营得下去?」

  我们几位姐妹在偷笑,我心说:这里的生意不要太好啊,就是因为你们这些
不速之客,才把他们都吓走了。

  另一名警察笑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你没发现有点怪吗?看样子
那个老板是有点背景的,她们是知道我们要来,都规规矩矩站着呢,要是生意这
么冷清,她们老板不要喝西北风啊?」

  那个我感觉面熟的年轻民警,走到了我面前,笑了一下,说道:「你在这里
上班吗?」

  我点点头,扫了他一眼。面对警察,按摩女的心理可能比罪犯稍好一些,但
也免不了有点胆怯。昨夜没看清他的相貌,现在一看,真是很帅气的一个警察,
眉清目秀,很阳光的模样,如果他不当警察,说不定还能当个电影明星呢。

  他的同伴在招呼他:「卫明,走吧!」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葛卫明。

  他答应一声:「知道了!」又笑着问我:「你几点下班?」

  他的这种笑容,我想,只有我能够领会他的含意吧?莫非他真的听了老赵的
唆使,要送我下班?

  我迎向他的目光,微微一笑:「12点。」

  他挥了挥手,转身和他的搭档离开了二楼。

  他的背影刚转过弯,十几个姐妹就围了过来,纷纷向我讨伐:「阿静,你不
够意思哦,什么时候和警察好上了?」

  「阿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从实招来!」

  阿芳也凑话说:「真是服了你了!阿静,你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绝了吧?连
我也不告诉啊?」

  昨夜遇到的意外,我并没有对姐妹们讲,我只是提醒她们,要她们回家时注
意安全,所以,没人知道我昨夜的惊魂,也不知道两位民警开玩笑要送我下班的
事。现在我能说吗?我和那个葛卫明的民警是什么关系呢?其实,什么也不是!
可是,我解释,她们会相信吗?

  我说:「阿梅,你叫大家各就各位工作吧!」

  阿菊说:「不行,你要是不老实交待,我们今天就集体罢工!」

  我笑道:「有这么严重吗?其实,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和他一面之缘。」

  有的姐妹说:「我不信,你说谎!瞧他看你的眼神,肯定早有来往了!」

  我说:「大家去工作吧,客人马上要来了!」

  下班的时候,我对阿春阿芳说:「徐姐问过医生了,说阿兰的病很难治的,
你们看怎么办?」

  阿春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我也没钱了,真的帮不上忙了。」

  阿芳说:「是啊,我们都没钱了,不过,现在不是钱的问题了,我们是不是
尽量多陪陪她?」

  我说:「阿芳说得对,现在我们三个人都回来了,虽然徐姐和阿兰父母在,
但我们和阿兰可是死党啊,我们不在她身边,她一定会感到孤单的,要不我们轮
流过去陪陪她?一起请假估计田经理不会批,你们先过去陪两天,我再过去陪几
天,这样比较好,你们说呢?」

  阿芳阿春表示赞同。

  我刚走出桑拿城的大门口,就见一辆摩托车开到我跟前,那人戴着头盔,我
没认出来,却见他翻起眼前的透明挡风,笑着说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家。」

  我一见,刹那间真有点不敢相信:「是你?你真来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叫葛卫明的年轻民警,我没想到他真的来送我下班了,一个
民警送一个按摩女下班,是不是有点讽刺意味?

  他笑道:「我们人手不够,老街上巡逻的事,还没有落实,我也是刚下班,
这可不是警车,这是我自己的摩托车,你要是不嫌弃,就让我送你回家吧。」

  嫌弃?我怎么可能嫌弃他?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他?他已经在晚上检查时,知
道了我的身份,他不嫌弃我,我已经感恩戴德了。

  我坐到了他的后座上,他说:「靠近一点,坐稳了,我要发动了。」

  我向他的后背挪了挪,胸脯快要碰到他身上了,他一踩油门,车子向马路上
开去。从桑拿城到我的住处,步行不过十五分钟,摩托车一会儿就到了镇口的桥
头,下桥的时候,我的上身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胸脯就不可避免地贴到了他的后
背,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我依然能感觉他的身体仿佛一震,摩托车也在一瞬间
迟疑了一下。

  我在刹那也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在给客人做胸推,竟然情不自禁地向他身
上顶着。他可能不知怎么办,身体更向前倾,几乎扑在了龙头上,以躲让我的胸
脯。

  我心中偷着乐:别看你威风,原来也挺害羞的!

  时间真是太短促了,不过五分钟光景,他就把我送到了租住处。我从车后座
下来,说道:「谢谢你,葛卫明!」

  他笑了,说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呀?那你呢,叫什么?」

  我说:「我叫来小静,谢谢你送我回家。」

  葛卫明说道:「哦,来小静,名字很好听,这个姓倒是很少见。」

  我笑了一下,说道:「物稀为贵嘛,因为少见,所以,听过的人就过耳不忘
了。」

  葛卫明笑道:「这倒是。那你进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我站在门口,问道:「你家远吗?」

  他说:「不远,在镇南,10分钟就到家了。」我说:「真不好意思,这么
晚了,还麻烦你送我下班。」

  他笑道:「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嘛。你要是出什么意外,那可是我们当警
察的失职啊!这几天我上的中班,夜里十二点下班,正好可以送送你。」

  要是能有一个帅哥警察当男朋友,那无疑是一种荣耀。我也是有虚荣心的,
何况,20岁女孩的梦,是玫瑰色的,谁不想遇到一位英俊的男孩,成为自己的
真命天子呢?现在,我和他才刚刚开始,就像演电影一样,只是一个序幕,后面
的内容是什么,还不知道呢。

  依我对男人的判断,他应该还没谈过恋爱,不然,他对我无意的身体接触,
就不会这么敏感。只是,不知道他对我的印象如何?他是当警察的,当然知道桑
拿城是不干净的地方,我是那种场合的女孩,自然也不会怎么干净,但他明明知
道了我的身份,却为什么下班了还来送我呢?真的只是他的责任心吗?

  小红是个细心的女孩,她见我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睡着,就问我:「想什么
呢?是不是有心事?不会是想男人了吧?」

  我笑道:「我能想谁?又有谁会想我呢?」

  小红说:「是啊,我们这种人,真不敢奢望有什么爱情啊,男人对我们不过
是逢场作戏,我们和他们也只是各取所需,哪会有真心对我们的男人啊?就是有
那八成也是个骗子!」

  我说:「可我们不能一直做这个工作吧?也要结婚啊生孩子啊。」

  小红说:「所以我说,出来的这几年我们就甩开膀子干,管它什么名誉呢,
反正家里也没人知道,都以为我们在外面安安份份上班呢,等挣得差不多了,我
们就回老家,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结婚算了!」

  哎,果真是这样的命运安排,我真是有点不甘心哪!我说:「小红,有没有
客人爱上你,或者你爱上客人?」

  小红笑道:「做我们这行的,是要对爱情免疫的,要不然,到头来吃亏的还
是我们自己!要是心里装了个男人,哪还能继续做舞女,继续做你的按摩啊?就
是男的愿意,我们也不愿意啊!」

  我也扪心自问:我会爱上哪个男人吗?客人吗?无论他多么优秀,我也不会
接受他做丈夫的!我要找对象,要么是外面找,要么如小红说的,回老家嫁个老
实男人。女人太漂亮,男人太潇洒,结婚后是最容易出风波的,我的观点,是结
婚前的事可以忽略不计,但结婚后一定要相敬相爱,那日子才会越过越好,要不
然,成天晴转多云,或者同床异梦,那还结什么婚?

  古代的小说中,多的是男人爱上青楼女子,帮她赎身的佳话,但现实生活中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到这种娱乐场所来的男人,精通的是花言巧语,熟练的是拈
花惹草,哪还会有什么心心相印、忠贞不渝的爱情?

  阳春时节,桃红柳绿,这阳光和春风,都是柔柔的,让人感觉很舒服。尤其
这江南小镇,小桥流水人家,真是让人赏心悦目。我们重庆山区,和这里的杏花
春雨江南,风景真是大相径庭,能在这儿生活,安居乐业,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选
择。

  真是不出来不知道,原先我还以为家乡的山峦叠翠,是最美的风景了,可到
这里一看,这里地方虽小,却是美不胜收。记得白居易有句诗里说:「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由此可见,江
南美景,早就陶醉了一千多年前的诗人了。

  当然,这里也有让人不满的地方,比如这里的社会风气,似乎没有我们家乡
的淳朴爽快,大家好像各过各的,对别人都不太信任;另外,这里的娱乐场所开
得太多,特别是夜晚,霓虹闪烁,好比电视里的夜上海一样热闹,那么多的男人
和女人,混迹在里面,包括我自己,感觉就像春风里吹来一丝污浊之气,是一种
精神上的污染,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要不是因为阿兰生病,让我们心里记挂着放心不下,我想我在南浔这里,生
活得还是很不错的。

  今晚上班以后,阿梅叫我去辅导两个新来的服务员,教她们一些基本功。我
这个按摩师,兼着单位内的培训师,真有点抢了徐姐的生意。不过,我也是留了
心眼的,不可能把我懂得的所有,全部教给她们,我教她们的也只是一些常识,
要是我毫无保留的话,那我可就真傻了,她们什么都会了,我还有留下来的作用
吗?

  我走进一间按摩室,里面有两位新来的小姐,正在给客人按摩。她们一个叫
阿玉,一个叫阿珍,看着她们笨拙的手法,还有不知所措的神情,使我想起了我
刚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

  我对她们说:「你们在给客人背部按摩的时候,要骑跨在客人的腰部,上身
前倾,给客人的头颈、肩膀、背腰、脊梁等部位,进行各种手法的按摩,在按摩
的时候,你们的下身要有节律地轻轻摆动,这样就可以刺激客人的下身,使他们
获得身心愉悦的感受。」

  两位服务员虽然听得频频点头,但还是为难地说:「坐在他的身上,不会坐
痛吗?」

  我笑道:「做爱你们会吗?就当是你们在上面做爱,甚至可以说,不是做爱
胜似做爱!真正的按摩师,不但要让客人满意,也要让自己舒服。」

  两位小姐的脸红了,那躺在按摩床上的客人,也不禁赞道:「说得好!真不
愧是海天堂的按摩花!」

  我也哑然失笑:霸王花我听说过,怎么出来个按摩花了?


            (22) 带我回家吧

  x月x日

  我是按摩小姐,我能拥有甜美的爱情吗?我不敢奢望,也不敢相信。爱情是
什么?是胸前别着的那朵新娘的礼花吗?是身上披着的那件拽地的婚纱吗?是无
名指上那一枚昂贵的钻戒吗?还是心头悄然开放的那枝芬芳的玫瑰?抑或是夜半
醒来渴望的枕边那个温暖的怀抱?

  我在桑拿城上班,不说接触过的男人,就是我为了赚外快,在外面应酬过的
男人,也有很多了,只是我没有记住他们。是的,我不缺男人,我缺的是爱情!

  葛卫明夜里还来接我下班,我心里是非常感激和喜悦的,但我同时也有点不
安,我知道从理论上而言,人与人是平等的,但在现实中往往是不可能平等的。

  我一个按摩女,和他一个警察,如果站在天平的两端,能平衡吗?他对我很
和气,我倒有点怕他喜欢上我,我自己是无所谓的,我是怕我会给他带来不利的
因素,人言可畏,他毕竟是个光荣的人民警察,要是大家知道了他和按摩女走得
很近,别说是谈朋友,就这样单纯的送我下班,风言风语肯定就够他的受得了,
要是因此影响他的前途,我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吗?

  葛卫明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小姐妹们的起哄。

  阿菊说:「静姐,这下好了,我们不怕查了,因为有你这个后台老板了,要
是被关进去,就让他把我们都放了。」

  呵呵,她们想得倒简单,别说我和他没什么,就是有什么,被关进去,他能
自作主张放你们出来吗?那不是知法犯法了吗?你们这帮害人精!

  我笑着说道:「他呀,现在是我雇佣的免费车夫,别的嘛,什么都不是,你
们可别想歪了!」

  阿菊她们都不信:「凭什么他给你当车夫啊?你这不是撒谎不打草稿吗?」

  我笑道:「他是人民警察为人民啊!」

  自从雨夜他和老赵救了我,加上他来接我下班的几次,我们相处的时间,加
起来也不足两个小时,然而,我对他却没有陌生的感觉,只觉得他很熟悉,就像
我的哥哥,在名正言顺地照顾着我。

  不知是我怕他,还是他怕我,你也许会奇怪,他怎么会怕我呢?但是,他看
我的眼神,已然有所改变,已从原来的坦然直视,变成了「偷窥」,变成了悄悄
的看。我做了按摩女后,别的没学会,对男人的察言观色自认还是有点水准的。
我知道他平静的心湖泛起了波澜,而且和我有关。

  我没有洋洋得意,而是感到有点茫然。有一个声音,似乎一直回响在我的耳
畔:「他是警察,你是按摩女,你们是不合适的,你们是不可能的!」

  为了不自寻烦恼,我干脆不去伤脑筋地胡思乱想了,他要来接我,我就接受
他的「恩惠」,反正这也没什么过错。我有时想和他开玩笑,就故意用胸脯蹭他
的背,还用双手环抱着他,感受他的惊慌失措。

  只可惜,这段回家的路太短了,五分钟就到了家门口,要是五十分钟,那该
多好啊。当然,我也知道,女人都是贪心的,要是真有五十分钟,也许会希望是
五个小时、五天、甚至五年、五十年!

  一想起这个葛卫明,我心里就想笑,他现在真是我名符其实的车夫。一个帅
哥,一个警察,在深夜十二点,送一个按摩小姐下班,可能也是「前无古人,后
无来者」吧。反正他愿意,再加上是免费的,我就心安理得地让他送吧!坐在他
的车后座上,感觉还是蛮不错的,比我小时候,坐在亲哥哥的自行车后座上舒服
多了。

  有一天,葛卫明又来送我回家,在租住处门口,遇到了刚刚下班的吴姐和小
红,她们看到我和个男的站在一起,吴姐说:「小静,有男朋友啦?怎么不介绍
介绍?」

  小红也说:「怎么让人家站门口呀?多不礼貌啊?快点叫他进来吧!」

  葛卫明不知如何解释,只是看着我有点局促地说:「不是,我们不是……」

  吴姐拉了他一下,说道:「帅哥,别不是啦,进来坐会儿吧!」

  我说:「时间不早了,人家葛民警还要回家呢,我们别难为他了。」

  吴姐愣了一下,说道:「小静,这是怎么回事呀?你们这是?」

  小红也是吓了一跳:「小静,你也进去啦?」

  小红大约以为我是关进去了,这个民警是放我出来的。我笑道:「我来介绍
一下吧,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葛卫明,英俊威武的葛警察!这两位呢,一个是吴
姐,我的好姐姐;一个叫小红,我的好姐妹,我们三个住一起的。」

  吴姐和小红都是如坠云里雾中,不知我所云。我把那天遇到的意外简要地说
了一下,吴姐和小红惊得张大了嘴:「啊?有这样的事啊?那我们回来怎么办?
葛民警也要来护送我们的!要是再有个什么坏人,出了什么事,我们找谁去?」

  葛卫明安慰道:「请放心,我们所里正在落实这个事,这几天就会派联防队
员到老街巡逻的。」

  吴姐开玩笑说:「葛民警真是偏心,你能送小静下班,怎么就不能送我们下
班?是我们不如小静年轻漂亮吧?」

  葛卫明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安排工作是所里的事,不是我个人的。」

  吴姐不依不饶:「那送小静下班,是你的个人行为吧?是不是对我们小静不
怀好意了?」

  葛卫明窘得满脸通红。

  我笑道:「吴姐,你就不要难为葛民警了,他可是个好人,还是让他早点回
去吧,他明天还要上班呢。」

  吴姐笑道:「不错嘛,你们已经什么相惜啦?」

  小红笑着接道:「是惺惺相惜吧?」

  葛卫明离开后,吴姐问我:「小静,说实话,你们的关系到哪个程度了?」

  我说:「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纯粹是警民关系,更别说是什么程度了。」

  吴姐说:「不太像吧?我怎么看他挺护着你的?」

  我说:「他护我什么了?不就是送我下班吗?总不至于让我以身相许吧?」

  吴姐笑道:「我正要说呢,你的身子又不是金贵的了,何不趁热打铁,把他
搞定了?」

  我笑道:「吴姐,你想做媒啊?我和他,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说起搞定
了?」

  小红凑嘴说:「我看他人品不错,不像个风流警察,要是真有戏,小静,你
可是鸿运高照了!」

  说实话,谁不想有个真正的男人,成为你的另一半,和你幸福地生活啊?我
当然也不例外。

  按摩女,那只是我们目前赖以生存的职业,但我们的心灵和情感,和别的女
孩子,没有什么两样?我们也有理想和梦想,希望有朝一日,能拥有一份甜美的
爱情!

  吴姐劝我说:「做我们这行的,难得遇上个好男人,小静,你可要抓紧啊,
别让他从你身边溜走了!」

  小红也火上加油地说:「是啊,别管他是警察还是什么人,谁规定我们按摩
女就不能嫁给警察了?只要真心相爱,仙女还嫁给牛郎呢!」

  我笑道:「你们都在说什么呢?他还没向我说过什么,我们就不要一厢情愿
了!」

  吴姐说:「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你要是对他有意,
就去主动追他啊!他那么帅气,又是个警察,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对象呢,可不要
让别人先把他抢走了,那你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红也说:「吴姐说得对,要是你开不了口,我们可以替你说,先探探他的
口风,我们都指望你能有个好对象,我们也好沾点光啊!」

  我也豁出去了,我说:「那好,我试试,看他对我没有有意思?」

  小红说:「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我笑道:「这又不是打仗,我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呢?」

  我和小红睡在床上还在聊,因为和她睡在一起,我们之间可以说无话不谈,
什么私房话,什么隐秘的事,我们都可以交流。她比我先入道,另外,她的工作
场所比我更复杂。我当初只是想有一份工作,能自力更生就行了,后来出去做外
快,也是适可而止的,青春虽是我们自身的资源,但无序开采,也会枯竭的,我
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变得像个干瘪老太一样难看。

  小红和吴姐,是想捞一票好回去嫁人,小红还算好,还能坚持回来睡觉,吴
姐的应酬就更多了,老朋友新朋友,出台陪客人不算,有时还带客人到这里来。
我是坚决不带客人回家过夜的,因为实在不安全,万一他们以后东窗事发,被他
们老婆发现我们这里有确切地址,他们要是找上门来,那还不完蛋?虽说可以搬
家,但住的时间长了,也有点感情了,而且这里也蛮安静的,我挺喜欢这里的。

  阿春和阿芳去了苏州,徐姐回来了。阿春打电话给我说:「阿兰的情绪比较
稳定,就是病情没有好转,她说整天躺在病床上很无聊,我给她买了个收音机,
她很高兴。」

  几十块钱的收音机,大约快要成古董了,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的是时尚的玩
艺,比如拍照功能的手机,有放电影功能的MP4等,阿春能帮阿兰买到收音机
也真是难为她了。

  我想,过几天我也要去看望阿兰,她的生命已屈指可数了,很可惜我不能帮
上她更大的忙,我没有更多的钱,我也不能再去找张总要钱了,人家虽是老总,
但那也是他私人的,为了素不相识的阿兰,他已经慷慨解囊十万元了,这比那些
为富不仁的大款们,在我的心目中,不知高尚和高大多少呢!

  所谓的高尚,并不是说,一个人从无污点,从来没有做错事说错话,而是他
能在关键的时候,显示他的本色,那就是值得我尊重的。我并不认为自己是高尚
的,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把他的钱给了阿兰,实际上,是给了医院,阿兰一分
钱也没有得到。

  我偶然看到过一篇文章,说我们谁也抓不住钱的,钱好比水,它会流掉的,
就是捧在手心里,也会漏掉的,我们只是过过手而已,人生在世,金钱的概念,
无不如此。可是,我们都是俗人哪,谁也离不开钱,钱是生存之源啊,我们忍气
吞声做按摩,或是强颜欢笑陪男人睡觉,还不是为了几个臭钱吗?人家当官的为
了钱,还有坐牢和掉脑袋呢!

  徐姐回来后,夜里来班上找我,和我商量阿兰的事。

  她说:「我们该怎么办?她的父母没钱给她治病的,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眼睁睁看着她走吧?如果通过新闻媒体发篇报道,说不定会有人来捐款,但问题
的关键,是阿兰极难康复了,也就是说,再多的钱,也只能是扔进水塘了,无法
救回她的生命了!」

  我说:「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吧,我们会想办法给她治的,直到她生命
的最后一天!如果帐上钱不够了,就照徐姐你说的,请记者帮忙写篇稿,相信这
里会有人伸出援手的,我们也只能这样了,实在不能拉住她,那就好好送她一程
吧!」

  徐姐噙着泪花说:「我真是没看错你,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阿兰有你
这样的朋友,也真是她的幸运啊!」

  我说:「不要这样说,我们是好姐妹,谁碰到难题,伸手帮一把,那也是应
当的。」

  这天夜晚,月色皎洁,照得地上如水银泻地一般,我和阿梅笑着分手,阿梅
说:「喏,你的车夫又来接你啦!」

  我知道是葛卫明来了,笑着对阿梅说:「没办法,辞也辞不掉。」

  我迎面向葛卫明走去,他笑着说:「我听到了,你说我是你的车夫是吗?」

  我调皮地说:「因为不是其它关系,所以,我就只能这么说了。」

  他说:「上来吧。」

  我骑了上去,抱着他的腰,说道:「你怎么上班和我一样了,也是十二点下
班吗?」

  他整了整头盔,说道:「是啊,以后就上和你一样的班了。」

  我疑惑地说:「为什么?是为了我调的班吗?」

  他没说话就把摩托车发动了,这两天他好像故意开得很慢,原本五分钟就到
了,现在他要延长几分钟。我们默默无言,他载着我开到镇口桥边的时候,正要
拐弯进老街,我贴在他的背上,温柔地说:「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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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春夜也销魂

  x月x日

  如果你是男人,那么,你会对我的话无动于衷吗?也许,女人主动挑逗男人
是有点可耻的,但这种可耻与可能的幸福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感觉到他微微一颤,似乎没有听清,竟然把车停了下来,回来问我:「小
静,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现在时间还早,我还不想回去,你能不能带我随便逛逛?去哪儿都
行!」

  葛卫明显然没想到我这么说,吱唔说:「现在店都关门了,去哪儿呢?」

  我说:「我肚子有点饿了,去吃夜宵吧。」

  他说:「现在的饭店也打烊了,开着的大排档不卫生的。」

  我乘机说:「那去你家吧,你家有吃的吗?」

  「啊?」

  看着他惊讶的神色,我不知他是感到为难?还是喜出望外?

  他一个小民警,抓贼捉奸可能本领高强,但要在卖弄心机上,我可一点不比
他逊色,我故意向他暗送秋波,他能抗拒得了吗?

  只听他乖乖地说:「那好吧,这么晚了,就到我家吃点吧。」

  我顿时心里一阵狂喜,这成功的第一步,让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就算不能
保证让他成为我的俘虏,但他对美女主动进攻的抵抗力,显见十分薄弱,我纵然
不能把他手到擒来,也得叫他溃不成军!不是说,女人比男人早熟两三年吗?别
看我年纪比他小,可我的实践经验,比他强多了!谈情说爱我还没经验,但「勾
引」男人这一招,我还是熟能生巧的。

  他的家,坐落在镇南的一片别墅区,那一排排房子都非常漂亮,而且,家家
有一个大院子。我来这里的时间不短了,知道这边的房价飞涨,就是拥有一套普
通的住宅,那也得好几十万,而他家居然拥有一套别墅,真是深藏不露啊!看来
他家还是个富裕之家,我不会这么运气好吧?真的是灰姑娘遇见了王子吗?

  要是他和我一样是寻常人家,我倒真的信心十足,管他民警不民警,只要他
对我好,我就向他冲锋!可是现在知道他的家境和我家有很大的悬殊,我只是山
城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我能和一个江南的富家公子谈朋友吗?我有点心虚了。

  葛卫明开了院门,把摩托车停好,轻声招呼我说:「进来吧。」

  我跟着走进院子,竟在夜色里也闻到了馥郁的花香,原来,院子里不但有花
草盆景,还有两棵花满枝头的桃树,在月色下显得愈加娇丽可爱。这是三楼三底
的别墅,空间很大,里面隔了很多房间。

  葛卫明把我领到餐厅,对我说:「你坐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我点点头。其实,我只是想试探他,是否愿意把我带回家?我说肚子饿,不
过是一个借口,因为我不习惯深夜吃东西的,女孩子吃夜宵,是容易发胖的,影
响了体形,如果再去减肥,那不是多此一举吗?我现在已在他的家里,我的目的
虽然达到了,但也得破例一次,吃点东西了。

  他在厨房里找了一会,又跑进来对我说:「对不起,没什么吃的东西,要不
我给你下碗鸡蛋面吧?」

  我脱口而出:「好啊好啊,我最爱吃鸡蛋面了!」

  这倒是真的,我在家里的时候最爱吃妈妈给我下的辣椒鸡蛋面,够辣够香,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吃下肚去,精神百倍,回味无穷啊!他的一句话,无意中勾
起了我思家的情绪。

  葛卫明笑笑说:「我最拿手的就是下鸡蛋面了,你等等,我马上就好。」

  看着他的背影,既陌生又亲切,我在想:如果一个男人愿意为你下面条,是
否意味着他对你有好感?

  真的很快,听着他在厨房里,揭锅拿碗地叮当响,才几分钟时间,两碗香气
扑鼻的面条就端上了桌。我本来不感到饿,现在却被眼前的香味勾起了食欲,先
端碗喝了一小口面汤,不禁笑道:「嗯,好鲜!真好喝!」

  随即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在家的时候,没有一顿不吃辣的,但来到江南
后,入乡随俗,也渐渐适应了这边的鲜淡口味。

  葛卫明也在吃,他笑着说:「看样子你真的饿坏了吧?前几天送你回家,我
都没问你饿不饿呢?」

  我嗯嗯地应着,吃了大半碗面,才接着他的话说道:「那你干吗不问我?」

  我看见他腼腆地笑着:「时间太短了,来不及。」

  我诧异地说:「说句话不是很方便的吗?怎么会来不及?」

  他一边低头吃面,一边说道:「说话之前,不是要有个准备的吗?我还没想
好说什么话,就到了你家门口了。」

  我偷偷一乐,笑道:「说话要什么准备?你现在说话不是也不用准备的吗?
你是警察,想说就说好了,只是别把我当成犯人审问就行了。」

  吃完了面条,我想拖延时间准备和他随意聊会儿,再伺机行事,要是发现他
对我没意思,那我就只能知难而退,要是知道他对我也有点「蠢蠢欲动」的话,
那我就要抓住机遇了。

  我说:「葛民警,你家就你一个儿子吗?」

  他说:「是的,我出生那年,刚好我们这边实施计划生育,我就没法再有弟
弟妹妹了,虽说有的人家有超生,但我爸那会是商业公司的经理,大小也算是个
官,又是共产党员,当然要以身作则了。」

  我笑道:「葛民警,像你没有兄弟姐妹,是不是感到有点孤单?」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还有父母照顾着我,我不感到孤独。对了,小静,
你能不能不叫我葛民警?我听着感到有点别扭。」

  我笑道:「可以啊,那我叫你什么?叫你葛大哥,还是你的名字?」

  他说道:「就叫我卫明吧,叫大哥好像黑社会的,我们会有职业反感的。」

  我不想冷场,只能没话找话。呆在一个陌生的家里,我还真有点不自然。如
果是我的客人,可以简化很多程序,因为他们要的只是我的身体,而我要的只是
钞票。但是现在不同,我需要的是一份未知的感情,我需要认真而耐心地敲门,
也不知能否敲开他的心扉?我想知道这个答案,因为它有关我的希望。

  我知道缘分很重要,有的人和你生活几十年,你可能毫不在意,而有的人只
是萍水相逢,却可能一见钟情。我没有对他一见钟情,我只是隐隐感觉,他很优
秀!他既然在我面前出现了,我是否不应该错过他?是啊,我没有理由把好男人
让给别人吧?

  当「卫明」两个字,从我的舌尖滚出来时,我感觉到一份没来由的亲近。我
说:「卫明,谢谢你每天夜里接我下班,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他笑道:「谢什么?又不辛苦的,也才几分钟而已。」

  我说:「你不用陪你的女朋友吗?她知道了不会吃醋吗?」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必须要确定他目前是单身的,然后才能向他施
展我的「美人计」。

  我心里还是清楚的,他虽然在派出所上班,但他首先是一个男人,男人都是
有弱点的,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他可以和另一个男人决斗,拼
个你死我活,但当他面对一个娇小的女子时,他却有可能束手无策。我们按摩女
对付男人的杀手锏,就是以柔克刚,在我们温柔的挑逗下,他们有几人能做到全
身而退?

  葛卫明摇了摇头,说道:「不怕你笑话,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我故作惊讶:「是吗?你条件这么好,是不是想挑挑拣拣啊?」

  他苦笑了一下说:「我高中毕业后,就出去当兵了,复员后就进了派出所,
也没机会去认识女孩子。有时,父母叫我去相亲,我又觉得老土,两个人的终身
大事,见过几面怎么能草率定下来呢?那不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吗?」

  我笑道:「相亲很流行啊,城里和乡下都很流行相亲的,起码比征婚强吧?
我还想去相亲,可惜没人要呢?」

  葛卫明呆了一下,说道:「你也要去相亲?」

  我笑道:「我不可以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哪儿不好?」

  他连忙否认,说道:「不是,你很好啊,虽然你的工作不是很好,但我感觉
你的人真的很不错的。」

  听了他的话,我真的感到很开心:「是吗?你真的觉得我不错吗?」

  我们天南地北地闲聊着,不知不觉的,聊了好长时间,我估计现在差不多是
凌晨二点多了。他没有赶我走,我就赖着不回去,看他怎么办?他给我讲他单位
里的趣事,还有怎么和小偷或是抢劫犯搏斗的事。

  我说:「当你们和歹徒搏斗的时候,感到害怕吗?」

  没想到他哈哈笑了,说道:「我们怎么会怕他们?邪不压正,所有的坏人,
看见警察都是害怕的,除非他们有时狗急跳墙,才穷凶极恶地动刀动枪,和我们
负隅顽抗,当然,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是逃不掉的!」

  一说起工作,我发现他精神抖擞,马上显现出一股凛然正气,和他开始面对
我时的拘束,简直是判若两人。

  可能他意识到,我们已经坐了很久,也聊了很久,我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
样。我明白他不好意思叫我走,我想,就算我要回去,他也不会放心叫我一个人
走的,他还会送我回家。其实,第一次到他家,我也不好意思留宿下来的,我只
是试探他对我是否关心罢了。

  时间实在太晚了,我故意装出一副很困乏的样子,打了个呵欠,说道:「不
好意思,我的眼皮在打瞌睡了,我在你家呆得太多了,我得回去了。」

  我说着就站了起来,葛卫明拦住我说:「小静,这么晚了,你……」

  我故意晃了几下身体,他上来一把将我扶住了,关切地说道:「太晚,就在
我家休息一下吧。」

  我故作姿态,半推半就地说:「睡你家?那多不好意思啊?」

  他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家楼上有房间多的。」

  过分谦虚等于骄傲,过分客气也就等于虚伪,所以,我就老实不客气了。葛
卫明他扶着我上了楼,我半靠在他的身上,就像杨贵妃当年「侍儿扶起娇无力」
的样子,一手还搭在他的肩头。

  也许是刚才的闲聊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也许是夜色的掩护让男人女人都变得
大胆,总之,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很小心地扶着我,怕我滑离他的肩膀会不小
心摔倒。由于我的贴身依靠,他没法去另外给我安置房间,也有可能他不想吵醒
熟睡的父母,他动作很轻地把我半抱半扶地带到了他的卧房,把我放倒在他的床
上。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如果不发生点故事,那就太对不起我们自己,也太对
不起这良辰美景了。何况,女人的欲望,如同胃口一样,只要打开过了,只要经
历过了,就会有这方面的需要的,只要有契机,很轻易的就能点燃埋藏心底的欲
火。

  我承认我是个按摩女,为了钱,也和不少男人上过床,我的内心即便保留着
真诚和善良,但我的血液和骨子里,还是有着水性扬花的因子。面对这个近在咫
尺、唾手可得的男人,我的欲望之堤,不可避免地泛滥了!

  当我一把抱住他的头,把他拉向自己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粗重的呼吸。他的
头,埋在我的胸前,像极了婴儿吮吸母亲乳汁的情景。感觉他就像是个笨小孩,
但他的笨拙并不可笑,更让我产生了怜悯和珍惜。

  我可以感觉到,他还是一个童男子!一个值得我尊重和仰慕的男人啊!他找
到了我湿润的嘴唇,在我嘴里不停地搅动,同时也搅动着我的心情!我想起经历
过的那些客人,哪怕我长得再漂亮,他们也极少会亲吻我的,也许他们会觉得我
脏,其实,我才觉得他们脏呢!

  他在月色照不到的床上,他在黑暗中摸索我并不娇嫩的领地,我心里的激动
和感动填满了胸腔,也填满了年轻而饥渴的每一寸肌肤!我深深地陶醉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想,那一刻,本不是我设想的,
而是上天赐予我们的!

  就像妹妹带着哥哥穿越山洞,我引领着他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演变过程,
完成了男女之间,最原始也是最神圣的交融!我对自己的「第一次」,至今记忆
犹新;我对他给予我的「第一次」,更是刻骨铭心!我的20岁啊,我的爱情!
当黎明快要来临的时候,我感觉我梦寐以求的爱情,终于姗姗来迟了。


            (24) 干柴与烈火

  x月x日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前几天刚好是清明节,我的情绪有
些低落,所以写日记时有些浮躁不安,写得不好,请大家原谅!因为这部日记,
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我在回忆过去,有的人回忆过去可能是甜蜜的,而我大多是
灰色的,是难以让我快乐起来的。

  这几天,更让我强烈地思念起阿兰,因为她在2004年的清明前夕,永远
地离开了我们,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悲痛不已,潸然泪下!

  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我们从事着相同的工作,我们装出来的欢笑,
都是为了最基本的生存。我不是在祈求大家的同情,我们的姐妹之中,是有很多
好逸恶劳,但绝大多数,都是为贫困所逼。我家的情况还不算太差的,因为我和
哥哥都已经上班了,开始挣钱了,还能补贴家用,减轻家里的负担。

  像有的姐妹,她们只身外出打工,不但是为自己谋一条生路,还寄托着全家
的希望,还承载着养家糊口的重担!有的家在山区,父母除了种地,没有什么收
入,而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在上学,一家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越是穷的地方,越
是上不起学,我们出来没有学历,没有能力,找一份工作都是难上加难,而那些
娱乐场所随时都在招人,有的还包吃包住,你说我们能不动心吗?

  我们在外面做的这个工作,是瞒过家里人的,不但是我,包括阿兰、阿芳等
所有的按摩女,谁也不会把自己真实的工作情况,向家里人透露半点消息的。

  我们不是没有羞耻心,一来是出于生活的无奈,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里远
离家乡没有人来管教我们,我们的思想就很容易放任自流。要是让家里人知道我
在干这个,他们是不会原谅我的,就是再穷我的爸爸妈妈也不会要我一分钱的,
我的哥哥要是知道我在做按摩女,他肯定会把我痛骂一顿的!

  有时,我也很看不起自己的,为什么别的工作不做,要自甘堕落,做这个和
妓女差不多的职业呢?但是,我们也爱打扮,也爱花俏,现在买一件时装、买一
瓶化妆品,就得花几十甚至几百块,可钱从哪里来呢?

  我们做这个工作,虽有点低三下四,也不比工厂上班轻松,但来钱快啊!比
正儿八经地上班也挣得多,我们手头活络了,生活也就好过了,总比口袋空空、
愁眉苦脸强吧?

  扯得远了,再把我的思绪拉回那天夜里吧。我在葛卫明的家里,略施小计,
就使他跌进了我的温柔里,他积聚了二十几年的能量,找到了大展宏图的空间。

  男人除了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外,在女人的身上,他们也是大刀阔斧,尽现英
雄本色!葛卫明虽是初出茅庐,但在我的调动下,他也脱下了羞涩的外衣,在我
身上纵横驰骋,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使我也发出阵阵欢呼!

  春天的凌晨,外面想必还是清凉如水,室内却早已炽热的如同盛夏。我们相
互主宰着对方,那一刻我完全忘却了自己是个按摩女,也忘却了他是一个警察,
我们的身体,并不像第一次的交接,更像是那种热恋中的情人,狂热地燃烧着青
春的火焰!

  这么快就和葛卫明发生关系,既在我预谋之中,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后来
想想,我们两个青年男女,走到这一步,当然主要责任在我,是我先诱惑他的。

  我们之间发生点什么,也不算过分吧?毕竟我们有过交往,他也接送过我几
回了,彼此是有好感的。尽管,这和我与客人之间的内容是一样的,而内涵却完
全两样,我和客人只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但我和他葛卫明,心里是有真感情萌动
的。

  我主动去追求他,本来感情的因素还不是占很大比例,只是出于实际考虑,
看是否有希望在这儿谈个对象?对我今后的人生,也有莫大的帮助,没想到一拍
即合,居然不费吹灰之力,我们就睡到一起了。

  可能是我们的声音太响了没了顾忌,忘记隔开一个客厅就是他父母的卧室。
早上七点钟,我们还在被窝里睡得正香,门外有个妇女的声音叫道:「卫明,该
起床了!上班要迟到了!」

  他一个激灵,把手从我的头下抽了出来,叫道:「我妈在叫我了,坏了,七
点半要上班的,来不及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迅速穿好衣服,才想起我还躺在他的床上,连忙说:「小
静,你也起床吧,我先送你回去。」

  我伸了个懒腰,也爬了起来,寻找着散乱地丢在地板上的衣服。在别人家就
是不如自己家随便,我可以穿着裤衩先洗脸刷牙的,在这儿肯定不行,要被他们
骂伤风败俗的。

  葛卫明的房间里有卫生间的,我们洗涮完毕,才开门走了出去。我听见葛卫
明说:「妈,你怎么站在门外呀?」

  我跟在他身后也是一愣,没想到他妈妈守在门口,等我们出来呢。

  葛妈说:「我在等你呀,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才起床?」

  她一眼看见我,面色变了一下,问她儿子道:「卫明,你带人回家睡,也不
对妈讲一声?这是谁呀?」

  我亲热地叫道:「伯母好!我是小静。」

  葛母哦了一声,向儿子说道:「你谈朋友啦?」

  葛卫明脸红红地看着我,说道:「哦,嗯,我们刚认识。」

  葛母嘟囔了一句:「刚认识就睡一块了,真是没规矩。」

  我不知道他妈妈是在说儿子,还是在说我?

  我们下了楼,走到昨夜我吃面的餐厅,我倏地发现一个有点熟悉的面孔,正
坐在桌前吃粥呢,他刚好抬头看我们,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不禁愣住了!你猜是
谁?他就是我正式上班后,第一位服务踩背的客人,他还给了我一百元的小费,
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是葛卫明的爸爸。

  葛卫明看到了我的神色,问道:「小静,你认识我爸爸吗?」

  我为了避免难堪,也为了避免卫明和他妈妈不必要的猜疑,我撒了个谎,说
道:「哦,没有,我是觉得伯父很眼熟,很像我老家的一位亲戚。」

  我看到他们一家人都松了口气,我也笑了。

  葛父热情地招呼我:「过来吃点粥吧,江南的米粥,很香的。」

  我倒真没喝过这边的米粥,平时早上我还在睡梦中,一般不吃早点的,就是
去吃,也是包子和面条之类。

  我也没客气,就和葛卫明坐在了一起。我想,既然我和葛卫明有谈朋友的愿
望,也不用太拘小节了。葛妈妈给我们盛了粥,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感觉很
清淡,但有一缕缕香气,确实很好喝,加上他们的腌菜苋也很可口,我吃得很过
瘾。

  葛妈问我:「你老家是哪里呀?」

  我说:「重庆。」

  葛妈说:「是山区吧?很远的。」

  葛父说道:「重庆现在也是直辖市了,西部建设的重点城市,发展也不错了
吧?」

  我笑道:「比以前是好了,可和你们这里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葛妈见我把粥吃得差不多了,就问道:「还要吃吗?」

  我笑道:「不用了,我早上一般不吃的,今天的粥真是好吃,我才吃了一碗
的。」

  葛父说:「早上要吃东西,白天才有精力工作。」

  葛妈说:「姑娘,你在哪儿上班呀?」

  葛卫明害怕父母知道我的身份后,会反对我们的交往,连忙打断说:「妈,
你越权了,查户口的事,可是我们户籍警的事。」

  葛妈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你快点吃完去上班,我还想和小静姑娘多聊会
儿。」

  葛卫明说道:「下次吧,让她回去休息休息,第一次就对人家盘三问四,多
不好。」

  呵呵,他倒懂得体贴我了,看来,还真是个不错的男人,我得好好抓住他。

  我们要离开家的时候,我看到一辆车子停在了葛家的门口,葛父钻进车子时
向我点了点头,说道:「小静,有空来家玩,让卫明多陪陪你。」

  我能感觉,葛父并没有歧视我的职业,他们这个年龄的男人,也许更能体谅
别人的难处吧?他也没有说穿见过我的事,我也不想说出来,虽然他来桑拿城按
摩并没有色情服务,但那种地方毕竟不是好地方,对他的名声还是有所影响的,
我也是就那次见过他,想必他也是偶尔出来放松一下吧。

  如果我真能和葛卫明恋爱,甚至结婚,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凭我的感觉,
他们家的生活水平,是在小康以上的,我想,也许不久我就可以离开桑拿城,不
用再到那种地方上班了,倘若我做了葛家的媳妇,他们也绝不会允许我去当什么
按摩女的,那在世人的眼里,毕竟是丢人现眼的工作。

  自从我在葛家过夜后,葛卫明对我更好了,不但夜里来接送我下班,有时白
天也到我的租住处,买来很多熟菜,叫吴姐和小红一起吃饭。他较以前,也显得
自然多了,和我们说说笑笑。

  吴姐开玩笑说:「以后要请葛警察多关照,对我们网开一面哦!」

  葛卫明笑道:「我是小民警,也是奉命行事,只要你们不违法,是不会被抓
的。」

  葛卫明也知道吴姐和小红是做什么的了,但现在到处都在提倡开放搞活,而
且娱乐场所通常有后台老板罩着,普通民警是不会去查他们的,有时市110指
挥中心有指令下来,才会出警前去查处,通常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罚款
结案的。那些幕后老板,关系错综复杂,得罪不起。葛父也教导过儿子,要他做
好份内的事,尽量不要多管闲事,也不要去做出头椽子。

  男人尝到了甜头后,似乎都有点贪心,葛卫明也是年轻力壮吧,他有时直接
就把我接到他家去了,有时下午来我租住处玩,凑巧吴姐和小红不在的话,他也
要和我速战速决来一下,真不知道男人在没有女人之前,他们是怎么过的。

  我和他很是过了几天春光明媚的日子,我不清楚这是不是爱情?但我知道,
这是真真切切的男欢女爱。我还学会了意淫,就是在给客人做推油的时候,我的
脑海里可以把客人幻想成葛卫明。这样的结果,是客人感到了生理上的快感,我
也获得了心理上的快感。记得有个成语叫「乐不思蜀」,在这几天里,我也几乎
忘记了阿兰还在医院里,要不是阿春和阿芳回到南浔,我差点和葛卫明玩得忘乎
所以了。

  最近有一段时间没给家里汇钱了,为此我也很少给家里打电话,但不知为什
么,哥哥居然打电话给我问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现在工作不好?

  我说:「没有啊,很好啊。」

  哥说:「那怎么不给爸妈打个电话?他们知道你在外面不容易,但他们盼你
过得好啊,隔断时间和家里通个电话,也好让他们放心。」

  我说:「我知道,这段时间忙,你们不是准备五一结婚吗?我会回家去参加
哥哥的婚礼的。」

  哥哥笑道:「我们改了,我们准备省点钱,出去蜜月旅游,还想到杭州和苏
州,有可能会去看你。」

  我说:「蜜月旅行好是好,但高兴的只是你们两个人,最好还是在家里办酒
席,让爸爸妈妈和亲戚们都庆祝一下,这样才更热闹啊。」

  哥哥说:「你说的也对,那我再和她商量一下。另外,小静,你有没有钱?
能不能借点给哥?」

  我说:「我的钱都给家里寄过去了,我身边没钱啊。」

  哥说:「哦,那就算了,我听妈说,你最近几个月没给家里汇钱,我还以为
你想积攒一点钱将来办嫁妆呢。」

  我说:「这个我还没想过呢,不过,我最近在这里,谈了个对象。是个本地
人,还是个警察呢。」

  哥哥惊喜地说:「那敢情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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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感时花溅泪

  x月x日

  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有得到,要不然,今天也不会在做老本行,也不会在熬
夜写日记,而是在做舒服的少奶奶,或是在给小孩子喂奶了。可是,世上的事,
谁能未卜先知呢?我当时岂不是怀着天真的梦想吗?所以,有时候,并不是我们
在自暴自弃,并不是我们不想脱离那样的环境,而是我们无路可走啊!

  我们是想舒服地挣钱,男人是想舒服地花钱,这样的供需,在数千年的封建
社会中,就早已成为现实生活中的一个污点,同时,也是一个亮点。我很敬佩毛
主席,他是新中国的开国领袖,这个暂不去说,因为他去世时,我还没出生呢,
我敬佩的是,所有的人都承认,在他统治的新中国期间,居然杜绝了卖淫嫖娼这
种丑恶现象,这真是伟人所为啊,除了他,古往今来,还有谁能做到?

  我所在的桑拿城,还是有其繁荣的一面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只要是在
南浔的,哪个不知道海天堂?是男人的,谁不想来海天堂泡个澡?顺便泡个妞?
你要来正规的,我们这儿也有,档次也分三六九等,随你挑;你想来点刺激的,
我们这里更是内容丰富,包你满意。

  相对来说,我们要比那些简陋的路边店,档次高出一大截,同样是按摩女,
我们海天堂出去的,就敢把工作胸卡别在衬衣上招摇过市,别的野鸡店敢吗?在
按摩行业,我们海天堂也是响当当的品牌,我们这些服务小姐,虽比不得几星级
的宾馆小姐,但还是留了几分自尊的。

  前几天,湖州地区对娱乐场所进行大整顿,查封了很多路边店和提供色情服
务的美容美发店,光南浔一地,就有几十家被查封,勒令停止经营,而我们的海
天堂桑拿城,自然毫发无损,照常营业。

  我在电视新闻中看到,那些洗头房和足浴店,甚至没有配备洗头理发足浴等
必用的工具,直接就提供色情按摩和色情服务,从镜头中可以看到,那一小间的
按摩房之间,就用三合板隔开,一个楼层,密密麻麻有很多小房间,有的小姐正
在和客人乱搞,被逮了个正着。

  哎,我对她们还是颇为同情,同时也有点痛恨她们太作践自己,她们比我的
情况更差劲,但这样也确实有点泛滥,她们就是俗称的「野鸡」吗?那我们算什
么?是身价稍高一些的「三黄鸡」?还是人见人爱的「草鸡」?

  真是的,谁想出来把我们女人比作鸡的?那男人算什么鸟?当他们吃着香喷
喷的鸡蛋时会滑稽地想到女人吗?古来还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偷不如偷不着」的理论,我们排名还不算靠后嘛。

  我去苏州一院看望了阿兰,乍见之下,我几乎不敢相认,因为她戴着一顶帽
子,脸胖胖的,原来的漂亮已荡然无存了,要不是她先叫了一声「阿静」,声音
让我感觉如此熟悉,我还以为走错了病房。

  阿兰的整个人都变了,我知道了她那不是胖,而是水肿。她的眼神也不再水
灵,显得如白炽灯一样,有点黯然无光。

  我和她的谈话中,知道她已明了自己的生命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阿兰在她父
母不在病房里的时候,悄悄对我说:「我现在并不怕死,但我还是有遗憾啊!」

  我说:「我们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不久,我和你相识的时间也不长,但
是,你就是我们的知心朋友,有什么心愿?你就对我说吧,我们都会帮你的。」

  阿兰的眼角噙着泪,叹息地说道:「第一个,就是我再也不能孝敬父母,愧
对他们的养育之恩,让我感到好歉疚!第二,我是对不起你们这些姐妹,让你们
为我花费了那么多的血汗钱,我今生今世却还不了你们的情,我真是难过啊!第
三……」

  阿兰的目光中竟有几分难得的羞涩,苦笑了一下说道:「第三,就是我今生
没能品尝到爱情的滋味,有点不甘心啊!」

  我默然无语,是啊,阿兰说的,句句子饱含着她的深情和眷恋,可老天爷为
何如此无情,要这样扼杀一个姑娘的美丽生命啊!

  我本来是想把我谈恋爱的事情,告诉阿兰的,也好给她一点喜气,但我怕阿
兰听了会更难过,就咽回了肚子。

  她躺着挂盐水的时候,我要给她翻动一下身子,因为一个姿势躺久了,容易
生褥疮。挂完了盐水,阿兰在我的搀扶下,可以自己下床去上厕所。医生也说可
以适当活动一下,舒活筋骨,以保持体质活力,增强抗病能力。

  阿兰笑着说:「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生命在于运动的真谛,要是躺着一动
也不能动,那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我现在没有劝她不会死的话了,对一个病人撒谎,有时是善意的,有时却会
给她伤害。我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也不一定在于伟大,只要你平时做
人,能够让别人信任、尊重和喜欢,那就是有价值的。我们不是在中学里,读过
的臧克家的诗《有的人》吗?你虽然不能和鲁迅和周总理相比,但你同样永远地
活在我们这些姐妹的心中!」

  阿兰说:「我真的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离开我的父母啊!」

  我扶着她的手臂,稍微用了用力,说道:「没事的,你尽量乐观点,说不定
会有奇迹,会好起来的。」

  我想,真正的朋友之间,要是她觉得痛苦,我也能感受到的,但我不能和她
一起痛苦,我要鼓励她的坚强。

  阿兰的血液透析,每个星期做一次。给她全身的血液过滤一遍,就像给她有
些杂乱的头发梳理一下,会使她的精神焕发,得到更多的信心。

  我去问过沈主任了,他说:「医生的能力还是有限的,医院目前也并不能救
治所有的患者,阿兰的情况,估计治愈的希望基本为零,她很可能会突发肾衰竭
被死神夺走生命,但我们会抢救到最后一秒钟的。你是叫小静吧?我前几天接到
过张总的电话,他对你的朋友,也表示了充分的关心,只是他说工作忙,实在抽
不出身来看望你们。我也从他的嘴里,知道了你,对你的行为,我和张总一样,
深受感动,向你表示敬佩!」

  我微微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外来妹,能得到沈主任和张总的厚爱,我
也十分的感谢!阿兰的病,还望能得到沈主任多多帮助!」沈主任笑着说:「那
是一定的!」

  阿兰的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另外,他们没出过远门,又不识字,对照顾阿
兰的事还是上不了手的,我也尽量让他们休息,叫他们吃好住好。我知道阿兰,
她希望父母陪在身边,是希望心灵得到安慰,她能在最后的时光里,天天看到他
们,她才能安下心来。

  考虑到夜晚天气凉,我在他们刚到苏州时,就给他们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
订了一个房间,叫他们晚上过去睡,白天可以到医院来看望女儿。因为这边的住
院规定,陪护的病人家属,夜里留在病房的,只能是一位,其他人要在夜间十点
钟之前离开,早上,也要到九点钟,住院部在查过病房后,才能开放让病人家属
进来探望。我陪在阿兰身边,主要还是和她说说话,真正的护理,是由这里的护
士们负责的。

  我在这边陪了三天,徐姐又过来了,还带来了七万元钱,说是给阿兰治病。

  徐姐说:「小静,你回去上班吧,还有叫阿春阿芳她们也不用过来了,这边
交给我吧,我的培训班暂时就不办了,我把原先订的房子退了,拿回了首付款,
还掉一点借的,剩下的我就带来了,阿兰这边会用得着的,如果有必要,就是医
院方面能够确保让阿兰多活几年的话,我们是不是想办法给她做肾移植手术?」

  我点点头,说道:「这个我也想到了,我已问过沈主任了,他说做任何手术
是无法保证手术效果的,据他说,阿兰的情况,几乎是没有转机的,只能给她保
守治疗,尽可能延长她的生命。」

  徐姐眼神中的亮色,顿时黯淡下去,无奈地说:「哦,只能是这样吗?」

  我回到了南浔,因为有了葛卫明的陪伴,我的生活顿时活泼起来。是啊,我
才20岁,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呢,只不过我过早地涉入社会的洪流,消磨了
我的单纯和梦想,这更使我懂得了抓住眼前幸福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我现在和他的关系还没有真正确定,所以,暂时还不想放弃我自食其力的工
作,但是,我现在不再做那些推油、胸推之类的服务了,那毕竟也是色情服务的
擦边球。按摩,只是我谋生的工作,不再是我的事业了。我的工资,够我的花销
了,我也不能再接受别的男人了,我的心里,现在只有葛卫明,有他一个,我就
够了。

  其实做爱之道,也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我比葛卫明年轻五岁,
但我却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我教会了他很多的姿式和窍门,他也是一个很聪明的
「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在一起切磋,常能使我们同时攀登到快乐的
高峰。

  他是明白我不是处女的,但他好像并不在乎,他亲口对我说:「只要你现在
真心对我好,我不会在意你的过去的。我喜欢你,是愿意接受你的全部!」

  我很高兴他能那么说,男人通常都是极端自私的,他们可以到外面随便玩女
人,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是个不洁之身,但葛卫明似乎宽容得多,他和我在一
起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反而说:「真是可惜了,我没能早点认识你,
我要是在你刚来时就认识你,就可以好好保护你了。」

  我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两个坏人,也成全了我们之间的好事,要
不是他们欺负我,恐怕到今天,你还不知道我姓什么呢?」

  葛卫明笑道:「现在我可是对你了如指掌了,你那儿的一粒小痣,我都记得
清清楚楚了。」

  是啊,我的下身有一颗小小的淡淡的痣,发现这个新大陆的,不是我自己,
而是葛卫明。他在一次前戏时,非要把脸冲到下面看,他说要看看女人那里到底
有什么秘密,怎么会让男人这么着迷?结果,还真被他发现了,就是这颗隐藏在
皱摺里的小痣。

  他说:「现在你这个地方就属于我的了,国际海洋法也有规定,对于新发现
的岛屿,是谁发现谁开发谁使用,也就是说,我现在拥有了对你这块领土的专属
权,我有随时行使主权的权利,神圣不可侵犯。」

  初相识时,感觉他很严肃,没想到深入交往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他挺有幽默
感的,别的就不说了,光是在床上,他也爱开玩笑了。

  这年,我国刚好成功发射了航天飞船「神州五号」,他就在前戏时说是「发
射准备阶段」;刚开始进入时,说是「成功进入轨道,正在进行紧张调试」;等
他那个出来时,他会说「现在发射完毕,一切顺利」;到他恢复平静时,他又说
「返回舱平安落地」……他的玩笑,让我在快乐之余,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也使
我们的鱼水之欢,平添了许多乐趣。

  当我和葛卫明的关系,正如火如荼的时候,阿兰终于出事了!四月三日,后
天就是清明节了,天气还是很晴朗,我还在想着,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看
现在的天气,没有下雨的迹象啊?那天我刚上班不久,就接到徐姐打来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的啜泣声,使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徐姐断断续续地说:「小静,阿兰她……她不行了!」

  我心中一凛,赶忙说:「正在抢救吗?我马上请假过来!」

  徐姐哭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她走了……」

  我顿时感到全身一阵冰冷,像冰山的寒气笼罩在我的心头,尽管,早有预料
会有今天,但我还是无法接受那样的悲剧,来得如此之快!


            (26) 情动苏州城

  x月x日

  我和阿春阿芳,火速叫了一辆出租车,连夜到达了苏州。我们亲爱的姐妹阿
兰,她永远闭上了眼睛,她虽然面目全非,变得我们认不出她原来的面貌,但是
我们会记住她,在我们的人生路上,在我们的求职途中,遇到她这位好姐妹!她
的面容是安详的,没有痛苦挣扎。

  徐姐告诉我,阿兰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阿芳阿春都哭了,徐姐的眼圈还是红的,她一定也很伤心,我的泪也是如缺
堤的河水,不停地往下流,擦了一下,马上又涌了出来!

  我没有发现阿兰的父母,有点奇怪。徐姐说:「她妈妈晕倒了,正在另一个
病房里挂盐水,我叫她爸爸在那边照顾着。」

  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眼睁睁看着女儿撒手离去,却一是点办法都没
有,拉也拉不住,如此生离死别,她能不伤心吗?我不知道阿兰的后事怎么办?
是在苏州这边的殡仪馆火化?还是把她的遗体带回她的盐城老家?

  徐姐说:「今晚先存放在医院的太平间吧,等明天和阿兰的父母商量一下。
不过,我看还是在这边办比较好,她父母身体不好,又很伤心,早点把阿兰的后
事办了,也让他们早日安心,带着阿兰的骨灰回家。」

  我说:「都说要叶落归根,她要在这里火化,她的魂灵能跟着她的父母回家
吗?」

  徐姐说:「她会回去的,就算她舍不得我们这些姐妹,但毕竟那里是她的故
乡,她那么孝顺的女孩,不会在外面做孤魂野鬼的。」

  徐姐还说:「帐上还有一些钱没用完,医院说会退给我们的,我们可以用来
办后事。」

  我说:「我可什么都不懂,在这边办的话,需要通知她家里的亲属吗?」

  徐姐说:「我也不太懂,可以去征求阿兰父母的意见。今天让他们休息吧,
明天我们去问问。」

  夜里,我和徐姐没回去,在医院里守夜,另外也去看望了阿兰的妈妈。她妈
妈显得越发瘦弱了,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多岁,阿兰的爸爸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
的农村人,话很少,脸上的皱纹浸透着沧桑和无奈。我和徐姐坐了一会,和他们
聊了几句。

  徐姐说:「阿姨,阿兰的事,您们准备带回去办,还是就在这边火化了带回
去?」

  阿兰的妈妈翕动了几下嘴唇,说道:「我们想带她回去啊,可家里没啥亲人
了,我们身体也不好……」

  徐姐说:「阿姨,请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办吧。」

  阿兰妈的眼眶有点湿润了,她说:「我都看到了,你们都是好闺女,对我家
阿兰真是好啊!我都不知怎么来报答你们啊?」

  徐姐说:「阿姨,不用客气,阿兰是我的好妹妹,她的命太苦了,我们为她
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上午,我和徐姐联系好了殡仪馆,回到医院时,惊讶地发现,在医院的门诊
大楼前,聚集着我们海天堂桑拿城的二十几位姐妹,除了那些上白班的,中班和
夜班的姐妹一个不少,全都来了!我知道,她们是看望阿兰来了,因为,这是最
后一面了,我们以前在一起上班,没想到,今天却将是永别!

  她们纷纷围住我,关切地说:「阿兰呢?在医院里吗?」

  徐姐也是惊讶地说:「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说:「她在太平间里,等会儿要送到殡仪馆,我们等会儿一起过去吧。」

  我们女孩子蛮喜欢看古龙的武侠小说,因为喜欢他在小说中描写的男主人公
的形象,觉得比金庸先生小说中的男主人公更有男人味,比如楚留香、陆小凤、
李寻欢等,我记得他在一本书中写道:一个人活着是否成功,在他临死的时候可
以看出来,如果他是凄凉的孤独的,那他就是失败的,如果他有很多人来看望和
吊唁,那他就是成功的。

  我想,阿兰就是成功的,她的生命尽管十分短暂,但我们这些共事的姐妹,
都没有忘记她!

  不知是谁向新闻媒体透露了消息,当阿兰的遗体从太平间出来时,忽然在医
院的走廊里,有几个苏州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对着我们,说是要采访我们。后来
才知道,原来是沈主任给电视台的「社会传真」栏目组打了电话,说是医院里有
感人的新闻,请他们来拍摄一下。

  徐姐把我推在前面,要我接受他们的采访,我没经历过这场面,当时心里挺
紧张的,也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了,反正他们提问了我几句,好像是问阿兰
和我是什么关系?阿兰得的是什么病?我们又是如何帮她看病的?我知道新闻要
表现事实,不能说谎的,我就如实回答了。

  电视台的记者也采访了阿兰的主治医生,还有几个护理的护士,还有阿兰的
父母。

  阿兰妈妈在镜头前涕泪长流,一边为女儿的不幸哭泣,一边还表达了对我们
的感激之情,那场面十分感人,就连其他病房里出来看热闹的病人家属也纷纷对
阿兰表示了惋惜,也对我们这些按摩女表示了敬意,他们说:「真是难得啊,这
些按摩女之间有这么深的姐妹情意,真是让人感动啊!想想我们社会上有的邻里
之间都搞不好关系,真是太不应该了!」

  当我们二十几个姐妹,在殡仪馆向阿兰流泪告别的时候,摄像机还是跟在我
们身后,但他们没来问我们什么问题。

  一缕青烟,几许骨灰,这就是阿兰留下的全部。看着瘦弱的阿兰妈和苍老的
阿兰爸,我不禁悲从中来!以后让他们两位老人怎么生活啊?我再次想到了给他
们捐款,我对阿兰的妈妈说:「阿兰虽然走了,但还有我,还有我们这些姐妹,
我们都是您们的女儿!有什么困难,可以对我们说,我们会来到您们身边的!」

  我又对众姐妹说:「我知道我们身边没有多少钱,但为了阿兰,为了让她能
安心的离去,我们再拿出一点钱吧,让阿兰的父母能安度晚年,能继续治病。」

  大家纷纷响应,每个人都拿出了几百元,就连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影师,也各
拿出五百元,说是也表示一点他们的心意。

  离开医院时,徐姐告诉我,医院里退回了没用掉的九万块钱。我知道,其中
的七万块钱,是徐姐后来退掉了买房子的钱,我说:「徐姐,这七万块你拿回去
吧,反正也没用,多下来的两万块,就给阿兰的父母。」

  徐姐说:「那我留下五万吧,余下的都给阿兰的爸妈吧,我们还年轻,可以
挣钱,他们人老了,又在乡下,没有收入了。」

  我把骨灰盒、几束阿兰生前喜欢的兰花,还有一张存有四万元钱的存折(存
折的密码,是我后来打电话告诉阿兰的爸爸的),还有刚才集资捐款的七千余元
都交给了阿兰的妈妈。她抱着骨灰盒和兰花,跪在地上向我们叩首,流着泪,一
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阿兰的爸妈送上长途公交车,我们一群人,也乘上了从苏州开往南浔的直
达车。这一天,正好是清明节,但阳光明媚,没有一点雨水,可我们的心头,却
是泪雨纷飞!送走了一个生命,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

  我们都还年轻,都是二十岁左右,最小的是17岁的阿蓉,刚初中毕业就过
来上班了,最大的是28岁的阿珍,她在家里已经有丈夫和孩子了,为了维持家
庭生计,她让丈夫留在家里种田和照顾老人和小孩,她只身一人出来打工。

  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本浸着斑斑泪痕的书,我们并不是在博取同情,
如果在家乡可以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我们何必不远千里出来打工?而且,这样
的工作,终究是让人瞧不起的!

  南浔镇上也能收看苏州电视台的节目,当天晚上,社会传真就播出了「按摩
女情动苏州」的一条新闻,我们这些姐妹的身影,都在电视荧屏上亮相了。我是
第二天在租住处的电视里,看到这条新闻的,因为当天晚上我在上班,没法看电
视。

  我刚看完电视,就接到了田经理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说:「坏事
了!阿静,你怎么能自作主张接受电视采访呢?这下我们海天堂就完了,警察和
社会公众都会盯上我们了!」

  我说:「没那么严重吧?又不是负面新闻,说不定对我们海天堂,还能起到
宣传作用呢?」

  田经理说:「你懂个屁!就算提高了知名度,但我们以后就不能再有那么多
的按摩项目了,大家都知道了也有坏处,他们都要来监督了!本来我们还平平安
安的,这倒好,被你一搅和,这生意就难做了!」

  事实并没有田经理预料的那么糟糕,第二天晚上开始,我们的生意就特别红
火,来海天堂洗澡按摩的客流,比平时翻了两倍!有的干脆就说:「我们就是冲
着你们这里的按摩女来的,她们真是了不起!是好样的!给我们南浔增光啊!」

  尽管,今天来的客人,几乎没有人点要推油和特服的色情按摩,但当天的营
业额,还是创下了历史新高。我们夜班的十几名服务员,忙得就没有停过,连吃
晚饭都是随便叭拉几口。

  随后几天,依然人潮如涌,而且,客人们对我们这些按摩女,一改以前的鄙
视态度,还向我们表示了适当的尊重,给的小费也多了起来。没几天,还引来了
湖州电视台的新闻记者,对我们又来了一次采访,同时还采访了田经理,田经理
笑眯眯地说:「我们为拥有这些善良的按摩女而感到骄傲!她们就是我们海天堂
的品牌啊!海天堂优良舒适的环境,欢迎各界朋友大驾光临!」

  田经理真是个商人,三句话不离本行,居然在节目里做起了免费广告。由于
最近生意实在太好了,田经理说:「孙老板关照了,这个月要给每位发五百元奖
金。钱是小事,但我们所获得的荣誉和尊重,才是让我们真正感到高兴的!」

  湖州电视台的节目播出之后,再次掀起一轮公众关注的热潮,海天堂和我们
按摩女,成了社会舆论的新闻焦点,街头巷尾,无不在谈说着我们的事迹,都说
真是看不出来,没想到这几个按摩女还如此大仁大义,真是不简单啊!

  吴姐、吴芳和小红,也表示了对我的「妒忌」,她们说:「小静,没想到,
你当按摩女还出了名了,我们比你先来了几年,还默默无闻呢!」

  我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对于我来说,这还不一定是好是坏呢?」

  事实正是如此,接下来发生的,就是我始料未及的。

  葛卫明依然经常来接我,有时送我回家,有时把我接到他家。阿兰去世时留
下的伤感,还是挡不住爱情的火热,我对他的依恋越来越强烈,一天不见到他,
我就感觉似乎身边缺了点什么。

  四月中旬的一天,我还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因为昨夜我睡在了葛家,和葛
卫明的一番亲热,让我回味无穷,早上他去上班时,我并没有起床。葛家似乎已
经接受了我,尤其是葛伯伯,对我很客气,就是葛妈妈我还摸不透她的脾气,不
过,有葛卫明护着我,我相信我可以在葛家住下去的,直到我名正言顺成为他们
家庭中的一员。

  我现在才20岁,还不到法定婚龄,再过两年,我就能成为江南人,成为葛
卫明的妻子,一想到这,我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当我起床以后,悄悄下楼走到客厅时,却听到了餐厅里似乎有人在吵架,我
止住了脚步,听了几句,有点明白了,原来是葛卫明的爸爸妈妈在争吵。他们不
是一直关系很好吗?怎么会突然吵架呢?

  来到南浔快要一年了,这边的话我虽然不会讲,但他们说得慢的话,我有一
半基本能听懂了。我感觉他们争吵的内容,好像跟我有关,因为他们提到了我的
名字,我不禁好奇心起,倒要听听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我听到了葛妈妈在说:「好啊,原来你早就知道她是按摩小姐!那你怎么还
留她在家里住?难道你真的要她做我们葛家的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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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金牌按摩女

  我不明白葛妈这话的意思?难道说,我不能做你葛家的媳妇吗?不知道我错
在哪儿,使你如此排斥我?没错,我是按摩女,也迷失过自己,但我现在不是改
好了吗?人生在世,谁没有犯过错呢?自从和葛卫明谈了朋友,我就一心一意和
他好,再没和别的男人那样了。

  葛卫明也说过,他不在乎我的过去!听葛妈妈语气,她是不愿意接受我,前
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突然变卦了?莫非她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我听到葛爸爸说:「按摩女有什么不好?那不过是小静的工作,她到我们家
不是一次两次,她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现在外面大家不都在称赞她吗?」

  葛妈说:「就是因为人家都在议论她,所以我更受不了!要是人家知道我家
卫明娶了个按摩女,那不是被人耻笑吗?我们葛家还有脸面走在大街上吗?」

  葛伯伯生气地说:「你呀!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是一脑子封建思想?我没
觉得她给我们丢脸,反倒觉得,你的思想啊,还不如她呢!」

  葛妈气坏了,她说:「好啊!你怎么拿我跟她比?她一个外来妹,一个按摩
女,有什么好?你还当捡了个宝啊?我才不稀罕呢!」

  葛爸爸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不管她做什么,最起码你要尊重她!」

  葛妈「哼」了一声,说道:「我是没你思想觉悟高,她一个外来妹,我也就
忍了,没想到还是一个三陪小姐,在那种地方上班的人,会是好女孩吗?卫明他
真是瞎了眼!」

  葛爸爸说:「你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她不是三陪小姐,她只是在桑拿城上
班,是做按摩的,这和三陪有什么关系?」

  葛妈妈说:「我看是换汤不换药,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好不到哪儿去!老
葛,你没听见吗?她第一次住我们家,就和卫明睡一块了,还那样放肆地大喊大
叫,你是聋子你没听见吗?」

  葛伯伯说:「那也说明不了问题,年轻人嘛,难免就随便一点。」

  如果有人看不起我,不管他是谁,我也会看不起他的!既然葛母瞧不起我,
那我还留下来干什么?好,我马上就走!

  我走进了餐厅,葛妈妈看见我突然现身,有点吃惊。

  葛爸爸笑了一下,说道:「小静,起床啦?」

  葛妈妈也醒悟过来,招呼道:「小静,来,喝点粥吧。」

  看着葛妈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有点难过。人啊,为什么要有势利眼,还喜欢
在背后说三道四?我说:「不吃了,我要回去了。」

  葛妈妈说:「吃了再走吧,今天烧的菜粥,好吃得很。」

  我心里不开心,哪还管你好吃不好吃?我说:「我要走了,约好和朋友一起
逛街买衣服的。」

  我转身就往外走,我听到背后葛妈妈说:「她不会听见我们吵架了吧?」

  葛爸爸说:「就你多事,儿子的事就让儿子做主好了,你瞎操什么心?」

  深夜下班的时候,葛卫明没来接我,这令我十分吃惊!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
欢我吗?他不是答应我风雨无阻要来接我吗?怎么今晚不见人影呢?连电话也不
打给我一个?他也太经不起考验了!我的脾气,来到这个江南小镇后改了很多,
但还是有点倔。他不来接我,也不给我打电话,哼,我也不理你,谁怕谁呀?当
夜,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怕路上有歹徒了,我一个人走回了住处。

  这晚,我破天荒地失眠了,怎么也睡不着。我不懂到底为什么?葛卫明和其
他男人一样,也是靠不住的吗?他妈妈不喜欢我,他也不喜欢我吗?都说「女人
心,海底针」,可我觉得自己并不复杂,怎么这男人的心,如此让人难以琢磨?
就算他听话,但恋爱的事,总得自己拿主意吧?现在还要服从「父母之命」吗?

  连着三天的夜里,葛卫明都没有出现。我不想去他单位找他,更不想去他家
里,他要是真的不在乎我,就算是我看错了人!我心里说:「葛卫明,算你狠!
你不来找我是吧?没有你,我就不能过了吗?告诉你,我一个人也能过,不想依
靠谁!」

  我对工作的敬业,在桑拿城是有口皆碑的,但这晚我心里不顺畅,在给一位
客人按摩的时候,有些神思恍惚,该轻的时候重了,该重的时候又轻了,惹得那
位客人直冒火。

  钟点到了,他去付帐时,一边在嚷嚷:「什么金牌按摩女?狗屁不如!」

  领班阿梅听到客人的牢骚,过来问我:「阿静,是不是有心事?」

  我说:「没事,是我不好。」

  我叫住了要走出大厅的客人,上前说道:「先生,请等一下!」

  他回过头,嘟囔道:「什么事?」

  我掏出一百元交给他,诚恳地说:「先生,对不起!刚才我心情不好,没给
你按摩好,请你原谅!这是退还给你的服务费,欢迎你下次再来!」

  他接过钱,看了我一眼,脸上现出了笑容:「这还差不多!」

  阿梅走到我面前,笑道:「阿静,你做得越来越出色了,你对客人这样的服
务质量,真是让我们佩服啊!」

  我说:「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我就应该承担责任,客人相信我们,才到这里
来按摩的,要是他回去对他的朋友讲,我们这里的按摩一塌糊涂,那不是影响我
们以后的生意吗?」

  阿梅笑道:「阿静,你就是想得长远,我和你比,差远了。」

  我说:「别这样说,大家是姐妹,是一家人,相互帮助,相互学习吧。」

  阿芳过来对我挤眉弄眼说:「阿静,是不是失恋了?这两天没看到你的专职
车夫来接你呀?」

  我说:「他不来最好,我还清净了。」

  阿芳笑道:「口是心非吧?他几天不来,你不是清净,是冷清了吧?」

  我说道:「他要是以为我离开他就不能活了,那他就错了!我这辈子就独身
了,那又怎么样?」

  阿芳一把抱住我,笑着劝说道:「你别赌气了,恋人之间,有个晴天阴天很
正常,说不定明天就阳光灿烂了,葛民警又来接你了。」

  还真给阿芳说中了,夜里我下班时,那辆熟悉的摩托车停在了我的跟前,葛
卫明摘下头盔,对我说:「小静,上车吧!」

  我理也没理,径直朝前走,葛卫明下车追了上来,说道:「小静!别生气好
吗?跟我回家好吗?」

  我没好气地说:「跟你回家?你妈妈不喜欢我,我还回去干什么?」

  葛卫明愣了一下,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道:「我妈妈对你说了吗?她说不喜
欢你吗?」

  我甩开了他的手,说道:「我都听见了,你爸爸和你妈妈为了我,他们吵架
了,我可不想成为你家的破坏分子!」

  葛卫明说:「小静,你别担心,我妈妈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我说:「别嘴上一套!你喜欢我?那前几天怎么连个影子也看不见?你就不
怕我再被人欺负吗?」

  葛卫明说:「你听我解释嘛,我也有苦衷!」

  我说:「我不信,你会有什么苦衷?」

  葛卫明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你说,我妈妈去单位找我领导了,领导给我
施加压力,叫我停止和你的来往,要是我不听他就把我调走!可我喜欢当民警,
这几天正犹豫呢。」

  我半信半疑:「那你今天怎么来了?决定不想当民警了?」

  葛卫明一本正经说:「我想过了,当民警固然重要,但你更重要!所以,我
就来了。」

  我的心软了下来,笑道:「你不怕你妈妈冲你发火?她可饶不了你!」

  葛卫明笑道:「恋爱自由,我妈也不能干涉我幸福啊!」

  这夜,我们在一家小旅馆开了房间,很甜蜜地过了一夜,有点小别胜新婚的
味道。我们缠绵了很久,不知疲倦似的。可惜,葛卫明有家,我也有住处,却有
家不能回。我那里有小红和吴芳同居一室,不方便把他带过去,而他因为担心妈
妈对我排斥,不想让我为难,暂时不带回家。

  葛卫明说:「如果我们结婚了,如果你不喜欢和我妈住一起,我们可以买套
房子,搬出来住。」

  我笑道:「买房子,我可没钱,你有钱吗?」

  葛卫明说:「我工作不久,哪来的钱?可我家里有钱,跟我爸要就行了。」

  我笑道:「你家里是谁做主的?」

  他挠挠头皮说:「是我爸爸做主,但我妈妈是管钱的。」

  我笑道:「那你买房子,不还得通过你妈妈?」

  葛卫明说:「等两年,等我有了钱,我们就结婚!」我依偎在他的怀抱里,
很香甜地睡着了。

  当我对未来满怀憧憬的时候,我哪里想到,葛卫明说的两年之约,没满两个
星期就夭折了!原来承诺,是如此的经不起推敲,就像女人的口红,一会儿就掉
色了。

  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会屈服于流言蜚语吗?男人比
女人更自私,他们往往考虑的是他们自己,而吃亏的,常常就是我们女人!特别
是我们这样的女孩,诉苦都没地方去。所谓的爱情,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海市
蜃楼,是画饼充饥,是男人用来套取我们身体和感情的武器!

  再过几天,就是五一劳动节了。那天下午,葛卫明来到了我的住处,吴姐和
小红故意回避开了,留给我们相处的空间。

  我知道吴姐和小红,她们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好给所有的按摩女做个
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的幸福能感染他人,能使姐妹们少些自暴自弃,
多些追求幸福的勇气。

  我们按摩师表面风光,其实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们经受的
委屈、痛苦、自卑和自责,有谁知晓?我们就像蜗牛,并不坚硬的外壳,包容着
柔软的心,经不起人们的践踏和摧残。

  我和葛卫明一番狂风暴雨后,躺在床上闲聊。我笑着说:「我们这个地方太
破了,床都摇摇晃晃,你可得注意点,要不小红要怪我了。」

  葛卫明笑道:「大不了赔她一张新床。」

  我说:「五一你准备带我出去玩吗?」

  葛卫明说:「可以啊,我们放假一个星期,苏州和杭州,随便你挑。」

  我说:「还是苏州吧,我对那里有点亲切感了,以前阿兰在那里住院治疗,
我去过几次,那里的人很和气,就连记者都帮过我们。」

  葛卫明说:「说起阿兰,也有不好的一面,自从你在电视上露面后,议论你
的人太多了,我们单位的老赵对同事们说了,说电视上的那个小静,就是我的女
朋友,害得我差点抬不起头。」

  我有点诧异:「害你抬不起头?这么说,你也嫌弃我,嫌弃我的工作?」

  葛卫明否认道:「我不是嫌弃你,你做按摩师,我不反对,我是想叫你低调
一点,不要太张扬了,知道的人越多,对我们越不利,毕竟人言可畏嘛!」

  我瞧着他:「那你怕了?怕别人说三道四了?你要是不想让我去那上班,可
以对我明说,你家有钱,就由你养我好了!」

  葛卫明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有的人在背后说的太难听,我听了感
到不舒服。」

  我说:「他们说什么?你就相信了吗?」

  葛卫明说:「说别的我无所谓,可有的人说,说你们是一群高级鸡,说你们
做按摩是幌子,实际就是陪男人玩的,你说,我听了能好受吗?」

  我气愤地说:「谁在背后恶意伤人?你是警察,要是我们做了违法的事,你
们不早就来取缔了,还用人说吗?」

  葛卫明说:「百姓百心,七嘴八舌说什么都有,我又不能去堵住他们的嘴!
小静,我正要和你商量,是否给你换个工作?免得影响了我们在一起的形象。」

  我蹭地坐了起来,说道:「葛卫明,我影响你的形象了吗?你说的什么话?
我是什么人,对你怎么样,难道你不清楚吗?」

  葛卫明尴尬地说:「可你以前毕竟做过呀,听人说,你接受过一个老板的十
万块钱,有这回事吗?」

  我又气又急:「你,你胡说!」

  不知道是谁在捕风捉影,搬弄是非?


            (28) 短暂的恋情

  我明白了,他们都看不起我们,看不起按摩师,在他们的概念里,按摩师就
是色情的代名词,包括我眼前的葛卫明,虽然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其实还是在乎
的。

  我们是按摩师,不是大众情人,也不是人家包养的二奶,倒是有的女人,一
派淑女的派头,而内心里,无时不在想着出轨,还美其名曰「红颜知己」,实际
是把情当成了遮羞布和挡箭牌,还不是那么回事?所谓的「一夜情」不就是「一
夜性」吗?

  现在这个时代,还有「包办婚姻」吗?还有「棒打鸳鸯」吗?事实是,这种
情况,还根深蒂固地存在着,就是富庶的江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恋爱」,也
是不多见的,或多或少受到外部因素的阻挠,父母就是最难攻克的一关。历史上
有很多爱情,成为这道门槛的牺牲品,梁山伯与祝英台,就是最典型的代表。今
天,我遭遇了同样的境地,我能有足够的幸运吗?

  葛卫明的话,让我感到非常疑惑,他怎会知道我和张总的事?这件事,别人
一般都不知晓,也就是吴姐、小红、吴芳、阿兰、阿春和阿芳她们知道我的事,
葛卫明的消息从何而来?莫非他在暗中调查我?

  要是这样,他就太过分了!我最讨厌别人对我不信任,有什么意见你可以当
面提,我哪儿不好哪儿不对,尽管对我说好了,我不会生气不会翻脸,我会「有
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是,请不要在背后搞小动作,那是小人行径!

  我正要问葛卫明,忽然听到院门外,有人在高喊:「卫明!卫明!你在里面
吗?」

  我感觉声音有点熟悉,想起来了,是葛卫明的妈妈!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更加疑惑,我说:「你妈妈来了,她怎么会来的?」

  葛卫明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她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我哪知道?」

  我们一起去开门,只见葛妈妈一脸怒容,她一见儿子,厉声说道:「卫明,
怎么又在鬼混?不是对你说过,不要和她在一起吗?你的前途会毁掉的!」

  葛卫明说:「妈,可我喜欢她呀!」

  葛妈看了我一眼,说道:「外面好的女人多的是,干嘛要找按摩女呢?」

  我一听不舒服了,说道:「阿姨,按摩女怎么啦?按摩女也是凭手艺吃饭,
你干吗要污辱我们?」

  葛妈见我居然和她顶嘴,说道:「小静,我不是来跟你吵的,我是叫我儿子
回去,也希望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整天和我儿子在一起!你不是喜欢卫明吗?
你和他来往,会耽误他前程的!你要为他想想!」

  真是笑话!我喜欢他,要为他着想,可他喜欢我,为我着想了吗?

  我说:「是他来找我的,不是我去找他的,阿姨,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你为什么要阻拦呢?」

  葛妈说:「好什么好?我不想卫明被人笑话,讲他找不到老婆要找一个按摩
小姐!」

  葛卫明说:「妈,你怎么当着小静的面,这样说话呢?我是自愿找她的,你
不要拦着我们了,我们会对你和爸爸好的。」

  葛妈说:「人心隔肚皮,谁知她安的什么心?你也不想想,你是警察,怎么
能喜欢一个按摩女?影响多不好?你们所长说了,要是你执迷为悟,他要把你辞
退的,他说,不希望你的个人行为,影响所里全体警察的形象!卫明,你年纪不
小了,凡事多想想,要为大局考虑,为了一个按摩女,你值得吗?」

  葛妈一口一个按摩女,我听了很反感。我说:「阿姨,我现在还不是你们葛
家的媳妇,请你尊重我一点好不好?我不认为自己配不上葛卫明,现在不流行门
当户对了,只要彼此相爱,就是王子和灰姑娘,照样能过上幸福生活。」

  葛妈冷笑道:「那是童话,不是生活!小静,卫明是很痴迷你,但你别以为
你们就是相配的!卫明只有你一个,可你呢?你说你有过多少个男人?」

  「我……」我有点气急败坏,亏我还指望要成为葛家的媳妇,她怎么能当面
说我的过去?揭我的伤疤?过去犯了错,就不允许人家改邪归正吗?

  我说:「好,阿姨,我配不配请卫明说句话,他要是嫌我,要是不想和我来
往,那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和他说一句话,就当从来不认识他!葛卫明,
你表态吧!」

  葛妈仿佛害怕我夺走她什么稀世珍宝,她紧盯着儿子,说:「卫明,你说句
话,要么你马上跟妈回去,要么你和她一起,再也别回家!」

  葛卫明左右为难,犹豫地说道:「妈,你不要逼我好不好?让我考虑一下行
吗?」

  葛妈说:「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她把她的第一次
卖了十万块!这样的女人,你还想要吗?」

  什么?听了葛妈的话,连我也大吃一惊!她从哪儿听来我把第一次卖了十万
块?她一定是打听到了什么?唉,但愿不会连累那个帮过我的张总!

  我说:「阿姨,你听谁说的?谁说我卖了十万块?我们当面去对质!」

  其实我是心虚的,虽说第一次我只拿到三千块,但后来的十万块,尽管没有
交易,确实也是张总给我的,我是有理说不清。

  葛妈说:「你别问我是听谁说的,有没有这回事,你心里最清楚!你敢说除
了那个男人,你就没有别的男人吗?你这么不自爱,怎么叫卫明爱你?」

  葛卫明说:「妈,小静是为了救阿兰,她才那么做的,你怎么还怪她呀?她
那么做,有错吗?」

  葛妈说:「卫明,你怎么这么糊涂?她这不叫伟大,她这叫无耻!阿兰的小
姐妹多了,为什么别人不那么做,就偏偏她要充当那个好人呢?说得难听点,她
有可能不是卖,是敲诈呢?哪个傻瓜男人会为了个按摩女一下子付出十万块?」

  我真是有口难辩,欲哭无泪!这个有可能要当我婆婆的妇女,居然说出这么
刺耳的话,她哪还把我当未来的媳妇看待?分明是把我当成外人!甚至外人都不
如!

  我怒不可遏,冲着葛卫明和他妈妈吼道:「滚!通通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
到你们!」

  葛卫明说:「小静,你怎么啦?你别生气!」

  葛妈对她儿子叫道:「卫明,你还不走吗?你还呆在这儿干吗?你看看她什
么态度?简直母老虎一样,你能受得了吗?」

  居然骂我母老虎?我更加生气了,叫道:「是,我是母老虎,怎么样?我不
靠你们吃饭,我也照样活得好好的!葛卫明,你是个窝囊废!你不是说爱我吗?
可你能保护我吗?就连你妈妈都在欺负我,你都在袖手旁观,我能相信你吗?我
算明白了,你们都是势利人,都那么自私自利!你们都走吧!葛卫明,我不想拖
累你,你走吧!」

  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在唇枪舌剑,这有意思吗?一个是他的妈妈,一个
算是他的女友吧,他最终会选择谁,我还没有迷糊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葛卫明就
算真的喜欢我,他也不会舍弃他的家庭、他的前途,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的!我
挺喜欢那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没希望,那就让失望来得早一点
吧!

  葛妈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她说道:「卫明,你亲耳听到了吧?她叫你滚
呢,你还呆着干吗?」

  葛卫明转向我说:「小静,你真的不在乎我吗?你真的要我走吗?」

  我不懂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葛卫明的心思,到底有没有珍惜我,
但我感受到爱情的滋润,我们更多的是相互需要,爱不仅仅是索取,更重要的是
奉献!难道我们按摩师让人如此看轻,真的不配拥有爱情吗?我对他在一刹那,
已失去了激情和兴趣,我感到索然无味。

  我说:「是的,你走吧,我不适合你,你还是寻找适合你的爱情吧!」

  与其说是寻找适合的爱情,不如说是寻找适合的女人。我们女人也一样,寻
找一个适合的男人,比寻找一份所谓的爱情,要现实得多,有意义得多。

  葛妈拉着儿子,说:「还磨磨蹭蹭干吗?女人哪儿不好找,干吗非要找她?
走吧,儿子,你该醒醒了!」

  葛卫明看我一眼,说道:「小静,那我先回去了,我还会来看你的!」

  我双手抱胸,冷冷地说:「不用了,你还是听你妈的话,好好工作吧,可不
能把大好前程,断送在我身上,我这儿已经不欢迎你来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从来不认识你这个人!」

  葛卫明愣了一下,说道:「小静,你真的对我这么绝情吗?你等我,我会说
服妈妈,我会来找你的!」

  他说我绝情?真不知道是谁绝情?

  葛卫明走了,也不知道他妈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转念一想,他们是本地
人,有哪儿不熟悉呢?就连我和张总这样的隐秘事,他们都能知道,我还有什么
能瞒过他们呢?葛妈对我的态度,使我明白,在世人的眼中,我们就是下贱的,
哪怕我们曾做过好事,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偏见。我有点虚脱,也有点心灰意冷。
也许像吴芳那样,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反而离快乐最近?

  半夜,吴姐和小红回来后,我对她们说:「以后那个葛卫明来找我,请你们
不要让他进来。」

  吴姐笑道:「怎么啦?小俩口闹别扭啦?谈恋爱嘛,分分合合正常得很。」

  小红笑着说:「那个男的条件不错啊,小静,你要是放手,我就要追了,我
正想上岸从良呢。」

  我淡然一笑,说:「他现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什么狗屁爱情?全都是骗人
的!」

  吴姐笑道:「小静,你也学会骂人啦?喝酒、抽烟、骂人、调情,做我们这
一行的,一个都不能少哇!」

  刚和葛卫明分手,我有点无所谓,你们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们呢!不过
一个星期后,我就有点后悔了,我想在这件事上,是不是做错了?葛卫明是个不
错的男人,我就这么放手了,是否有点惋惜?我是否学得宽容一点,不要和他的
妈妈计较?

  阿春和阿芳知道我与葛卫明分手,也劝我不要意气用事,吃亏的是自己,人
活着,是要学会忍气吞声的。可是,我无法忍受葛妈妈对我的那种眼神,那种语
气,她对我成见很深,我就是嫁给葛卫明,我能获得幸福吗?

  现在去想这些,有点多余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就是有我也不会轻易妥协。
我现在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谁能说,以后就不能碰到疼爱我的男人呢?
葛卫明也没来找我要求重归于好,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一个月之内,先是失去了好姐妹阿兰,现在又失去了男朋友,我的心情有点
失落。五一劳动节,别人的脸上洋溢着笑脸,我实在是闷闷不乐。没有什么值得
我高兴的。茫然之间,我想起了张总,不知他怎么样了?他帮了我和阿兰这么大
的忙,我还没去感谢他,这次葛妈不知怎么搞的,打听到了我和张总的事,我是
没什么,不要给他添什么麻烦?那就太对不住他了。

  最近几天我有点烦闷,想出去散散心,也没熟悉的亲友,本想给张总打个电
话,但觉得不妥,节日期间,他应该在陪他的家人,我就别去打扰他了。

  这几天,吴芳不知为何乖乖回来了,我看她不停地打电话,却老是打不通,
在一旁唉声叹气。吴芳不在时,小红悄悄告诉我:「吴芳的那个男友,现在正和
吴姐蜜糠似的,关系好着呢,可能那男人觉得吴芳没有油水了,想甩了她,一心
讨吴姐的欢心,这几天正和吴姐去苏州旅游呢。」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吴姐也真是的,什么男人没见过,干
吗要和妹妹争男人?吴芳要是知道了,姐妹俩要闹翻天呢!

  小红告诫说:「你千万别对吴芳说,她要知道姐姐夺了她的男友,要是头脑
发热,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现在自顾不暇,才懒得管她们的闲事呢!只是叹息,只怕吴姐和吴芳,要
在男人身上栽跟头了!

  五一劳动节,人家都放假,就我们桑拿城照常上班,姐妹们抗议时,田经理
振振有词说:「劳动节劳动节,当然要劳动的,人家休息那是人家理解错了。」

  真是强词夺理,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我决定把葛卫明忘了,他
爱我一点不坚定,真是让我失望。

  工作,可以使我生活充实,我现在除了「按摩师」的工作还兼着「辅导员」
的职责。我和领班阿梅的关系不错,在二楼的按摩厅,我的行动是相对自由的,
没人来管我。自从那次上了电视,给海天堂带来了经济效益,田经理给我的工资
涨到三千,我的生活逐渐好了起来。

  五月三日下午,我和阿春阿芳在逛街,天气暖和了,我们买了几件衬衣,说
笑着向桑拿城走去。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哥哥的手机号码。

  哥哥说:「小静,我和你嫂子出来度蜜月,昨天就到杭州了,今天再玩一天
准备明天去看你,后天再去苏州。」

  我呆住了,不知如何应答。哥哥要来看我,那可坏事了,他要知道我在做按
摩师,肯定不答应,他的火爆脾气我知道,弄不好会揍我一顿,再拖我回去,倘
若家里知道了,爸妈不被我气死才怪!他们明天就来了,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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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善意的谎言

  五月的阳光,已现初夏的炎热,节日的热闹,更显江南小镇的繁华。小镇是
人杰地灵的地方,宋、明、清三代,这里就出了进士四十一名,明代更有「九里
三阁老,十里两尚书」的说法,真是人才辈出啊。

  古镇的秀丽和书香,把我川妹子的火辣气,消去了七八分。古人云:「窈窕
淑女,君子好逑。」所谓的野蛮女友,就像辣椒粉,只能偶尔调调味,要是天天
吃,不呛人才怪!初识我的,以为我是温柔的江南女子呢。

  出门打工是有点盲目的,如果不是吴姐的牵线搭桥,我不一定找得到工作,
不一定做按摩师。就是现在,我仍不知前面的路怎么走?我的归宿在哪里?曾经
想过,等我按摩手艺学精后,要和徐姐那样,自己办一个培训班,给自己打工,
再不用听人使唤,然而,办培训班要本钱,我现在没钱,尽管我到手过十余万,
但我没有贪欲,心里就想着给阿兰治病,因为,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的。

  我的生活就像河水,只有浪花,没有狂涛。有句话说得好:「一滴水,可以
折射一个太阳!」你可以从我的经历,看到众多按摩师的影子,我们的生活,并
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差。

  每个人的命运,是绝不相同的,希望我走过的路能成为你的「前车之鉴」。
能让你少走弯路,多走正路,而不是让你羡慕我。无论生活怎样的糟糕,总有希
望在前头,我们不必看不起自己。有什么流言蜚语,我们都认了,我们可以骗男
人的钱,但不要去伤害他的家庭,不要去伤害那个无辜的女人,真所谓「女人何
苦为难女人」?

  阿春见我神情有点紧张,不禁关切地问:「是谁的电话呀?」

  我一边对阿春说:「是我哥。」一边对哥哥说:「你们要是不方便的话,就
不用过来了,我反正生活得挺好的。」

  哥哥说:「杭州到苏州,汽车要经过你们那儿,我们兄妹有两年没见了,这
次机会难得,当然要去看看你,也好让你认认新嫂子!」

  我见推辞不过,就说:「那好吧,哥,明天你们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我去车站接你。」

  为了不露出破绽,得想个法子瞒过哥哥,反正他就停留一天,总有办法蒙过
去的。我们三姐妹一商量,真叫「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总能想出办法。

  阿春说:「阿静,可不能让你哥知道你在桑拿城上班。」

  我说:「是啊,他要知道我的上班地方,那就坏事了。」

  阿芳说:「把你哥领到你的出租屋,就一天时间,总归瞒得过的。」

  我摇头说:「那可不行,我哥认识吴姐,一说话,马上就露馅。」

  阿芳说:「把你哥嫂安顿在旅社里,你就请假一天陪他们,到街上转悠,说
说话,吃吃饭,买点东西,一天还不好过啊?」

  我说:「只能这样了,我哥问起我的工作,我怎么说呀?」

  阿春笑道:「这还不简单,随便报个厂名,他还去调查不成?」

  我说:「那好,明天你们要配合我演戏哦。」

  阿芳和阿春把手伸了出来,阿芳说:「红包拿来!」

  阿春说:「我要奖金!」

  我笑道:「还没开机呢,就要演出费了?」

  第二天上午居然下雨了,还打了雷,雨水哗哗的,把小镇洗得洁净了许多,
节日的氛围,也一下子被冲淡了。谢天谢地,我巴不得雨下得更大点,好打消哥
哥来看望我的念头。

  可是,事与愿违,中午十一点,哥哥打来电话,焦急地说:「这鬼天气!总
算到了,淋了个落汤鸡!小静,你在哪儿?赶快来车站接我们!」

  我说:「哥,你们避下雨,我马上就来。」

  我打着伞,来到了车站,看到哥哥站在屋檐下翘首以待,他的身边,站着一
位二十几岁的女孩。

  我迎上去说:「哥,你们来啦?」

  哥很高兴地笑着,对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小静,哥两年没见你,差
点要认不出来了。」

  我笑道:「我怎么办,还是你妹妹啊。」

  哥哥说:「你在哥的眼里,就是那个梳着小辫的妹妹,你这一打扮,还真把
我看愣了。喏,这是你的嫂子芳芳。」

  哥哥比以前高了一点,黑了一点,我也长大了,独立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
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了。

  我亲热地叫道:「嫂子好!」

  芳芳笑着说:「听你哥经常夸你,今日一见果然漂亮,比你哥好看多了。」

  我笑道:「嫂子也很漂亮啊,我哥有眼光!」

  芳芳笑道:「小静,你的嘴巴真甜。」

  我说:「你们坐车一定累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吧。」

  哥哥说:「随便一点的小饭店就行了,能填饱肚子就行。」

  我笑着说:「哥,这你就不对了,你们是出来蜜月旅行,不是体验生活,怎
么能随便呢?吃好玩好心情好,才是你们蜜月旅行的宗旨啊!哥,你不用担心,
这里的花费,有小妹全程报销啦。」

  哥哥笑道:「小静,你现在出息了,能说会道了?」

  我笑道:「我要这么大还不会说话,那不成哑巴吗?」

  芳芳笑道:「看你们兄妹俩,一见面就斗嘴。」

  我们到了「江南春」饭店,我打电话给阿春和阿芳,让她们来当我的配角。

  不一会儿,她们来了,我向哥嫂介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阿春和阿芳,我
们可是金三角啊!」

  哥哥笑道:「好啊,出门在外,是得有几个朋友相互照应着。」

  我点了150元的菜,要了几瓶橙汁,一瓶白酒。我知道哥哥爱喝酒,我们
重庆人,除了喜欢吃火锅,还喜欢喝酒和打麻将。

  哥说:「这酒太贵了,拿普通一点的酒吧。」

  我笑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哥,这瓶酒呢就当是我谢你的吧,小
时候,你老把吃剩的半根冰棒给我吃。」

  阿芳笑道:「你哥吃剩的冰棍你也要吃呀?」

  阿春笑道:「可以理解,小时候嘛,有得吃就行,哪还讲卫生啊?」

  我们兄妹间有聊不完的话题,加上阿春阿芳的加盟,气氛很活跃。外面下着
雨,我们就在饭店里多呆一会。

  哥哥说:「小静,你在哪工作呀?听妈说,你一个月有两千多,这边的工资
有这么高呀?」

  我说:「我在电子厂上班,我当班长呢,所以工资多一点。」

  哥哥说:「那你住在厂里吗?」

  阿芳接过话说:「是啊,住在厂里,我们住一个宿舍的。」

  我说:「知道哥哥和嫂子要来,我请了一天假,想陪你们逛逛,可惜天气不
好,下起雨来啦。」

  阿春说:「阿静很忙的,我们公司里请假一天,一个月的全勤奖就没了。」

  哥哥说:「小静,我们不会耽误你工作的,就今天来看你,明天我们就去苏
州。」

  芳芳说:「小静,真是不好意思,我劝过你哥,叫他不要来了可他偏要来,
说是几年没见到妹妹,他不放心。」

  我去饭店旁的杂货店,买了几把雨伞给了哥哥和嫂子,阿春和阿芳说:「小
静,我们就不陪你们玩了,不当电灯泡了,晚上请假的事,我们会帮你请的。」

  哥哥诧异地说:「小静是上晚班吗?不是请好假了吗?」

  我一看情况不妙,差点露出马脚,连忙说:「现在公司业务忙,我是班长,
经常要加班,今晚就不去了,所以要向领导再请个假,不然要被扣钱的。」

  嫂子芳芳说:「现在上班都这样,老是加班,我们在广东也是,不加班还不
行,当班长的就更晚了。」

  雨中的小镇,显得格外幽静,那名胜古迹、明清建筑和人文景观,都让哥哥
和嫂子流连忘返,赞不绝口。

  我说:「下着小雨逛古镇,朦朦胧胧的更好看。」

  哥哥说:「这地方不错,既富裕又古色古香,小静,你来对了。」

  芳芳说:「江南古镇,真是名不虚传!这么安静美丽的地方,小静,你在这
里工作,我真羡慕你了!」

  我暗笑,要是哥嫂知道我的真实工作,恐怕不会羡慕,而是痛骂了。

  我说:「确实很美,一走进老街,心里的火气全没了,剩下的全是诗情画意
了,我真喜欢上这儿了。」

  哥哥笑道:「那你就找个本地人,嫁在这里好了,我家还能攀门江南的远亲
呢。」

  被哥哥一说,我有点伤感,那个该死的葛卫明,我和他差点就成了,现在却
已是烟消云散了。

  我说:「我还真想嫁到这里,可没人看得上,他们都嫌我是外来妹呢。」

  哥哥说:「外来妹怎么啦?外来妹也是中国一大特色!凭妹妹的相貌,还怕
找不到一个好婆家?是他们有眼无珠吧?」

  上次打电话时,我对哥提起过,我和一个本地人谈朋友,不过哥可能忘了。

  芳芳说:「小静,你还年轻,不用急的,过几年好了。」

  我笑道:「我是不急,还想多工作几年,多攒点钱。」

  爱情和婚姻,是要有缘分的,在合适的时间和合适的地点,遇到合适的人,
那才能修成正果。我本以为,葛卫明是我的真命天子,结果呢?他还是退缩了,
居然屈服于世俗的议论,我能说什么呢?有钱又怎么样?有文化又怎么样?还不
是一样不讲情理?

  街上有的人认出了我,有的向我微笑,有的在我背后窃窃私语。

  哥哥说:「小静,他们在说什么呢?什么阿兰,什么电视?他们好像都认识
你?」

  我搪塞说:「哦,是单位一位叫阿兰的同事,前不久她生病了,我们公司的
员工,都给她捐款了,还上了电视,他们在电视上看见过我,所以认得我吧?」

  哥哥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以为他们在说你坏话呢?」

  我说:「我没做什么坏事,好话坏话都不怕。」

  哥哥说:「在外面要和同事和睦相处,别让人家小瞧了我们重庆人。」

  我笑道:「那当然,要为家乡增光嘛!」

  吃了晚饭,我在镇里的旅社,开了两间房,一间是哥哥嫂子住,一间是我住
的。我没回租住处,接着和哥哥嫂子摆龙门阵,看到哥嫂恩爱的样子,我真诚地
为他们祝福。

  我说:「哥,你终于结婚了,现在好了,爸妈可以放心了,我这做妹妹的,
祝你们幸福,也祝你们早生贵子!旅途劳累,你们早点休息吧!」我挤眉弄眼地
说:「哥,你要对嫂子温柔点啊,聪明的宝宝,就全靠你们的努力了!」

  哥哥瞪了我一眼,笑道:「小孩子懂什么?不害臊!」

  哥哥不知道,其实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对男女之事,不能说精通,那也
是轻车熟路了,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单纯。

  小旅店的设施不好,房间里没有卫浴,小解要到房间外的公共卫生间。晚饭
时我喝了不少饮料,半夜有点内急,就开门去卫生间。房间的隔音实在差劲,住
隔壁房间的是哥哥和嫂嫂,我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隐约而清晰,使我面红耳赤。

  当我从卫生间出来,经过哥哥的房间时,我听到了嫂子那惊天动地的叫声!

  我知道,那是她在享受快乐时唱出的歌声!我内心不禁燥热起来……


            (30) 姐妹争男友

  我一直想做个好女孩,行为上和心灵上,希望摆脱职业带来的阴影。对父母
的孝、对弱者的爱、对朋友的真,我都铭记着。但是,我想有可能是我的一厢情
愿,我所做的一切,不管怎么努力,在世人的眼里,我还是一个卑微的按摩师。

  我只是丑小鸭,不是白天鹅,也算不上是好女孩。我有自知之明,只能说,
我的心肠不坏,但意志还不够坚定,能力也很浅薄,现实的种种诱惑,我也无法
视而不见。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一个外来妹,一个按摩师,想要让人接受我,想
要开拓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给芳芳买了一条裙子,给哥哥买了件衬衫,又给他们买了几盒土特产,送
他们到车站时,哥哥搂了我一下,说道:「小静,有时间多给家里打电话,妈妈
想你呢。」

  我说:「我会的,就是工作太忙,没时间回去,你帮我向爸妈问好!」

  哥哥说:「只要在外面平平安安,少挣点钱也不要紧,小静,你的年纪也不
小了,要在外面遇到合适的,可以耍朋友了,姑娘总要嫁人吧,只要不学坏,日
子会越过越好的。」

  芳芳说:「你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这里真不错,我还想多呆几天呢。」

  我笑着说:「嫂子,正好趁度蜜月,多玩几个地方,让我哥也破费一下。」

  哥哥一边上车,一边笑道:「没钱啊,只能省着点花了,妹妹,你要能赞助
点,那我们就多玩几天。」

  我笑道:「我是自身难保,还指望当哥哥的多照顾一下小妹呢。」

  哥哥和嫂子离开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一起工作的小姐妹,大多有男
朋友,但他们不是真的谈恋爱,一是出于寂寞,二是需要男人充当保护伞。也有
的作风很随便,三天两头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有位叫阿桃的,她在一个
月之内,换了三个男朋友,简直比韭菜还行,生了割,割了生,把男人耍得团团
转。那些玩不转的,只能被男人玩了。

  虽然,我也需要男人,需要他们的慰藉和保护,但我是宁缺勿滥,我懒得一
次次和男人周旋。何况,有的男人不好惹,请神容易送神难,弄不好一辈子就毁
了。我不喜欢短暂的,喜欢长久一点的,免得像葛卫明那样,让我空欢喜一场,
心里还不好受。

  晚上,有位来按摩的客人,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孙正付,是苏州一家广告公
司的老板,这次到湖州去谈生意,因为慕名海天堂,特意过来领略一下按摩师的
风采。

  我笑道:「我们哪有什么风采?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孙先生说:「不,不管做什么行当,都有这个行业的形象,什么事都有正反
两面,当官的有清官和贪官,做生意有儒商和奸商,老百姓有顺民和刁民,做人
还有好人和坏人之分,按摩行业虽说鱼目混珠,良莠不齐,但你们表现出来的形
象是美丽善良的,令人欣赏的,久而久之,还能改变人们对按摩师的一些偏见。
这是做什么和怎么做的问题,按摩是你们的工作,但怎么来做这项工作,做成什
么样?那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孙先生说得头头是道,我不觉眼前一亮:原来我们按摩师,也能代表正面形
象?这倒是新鲜,闻所未闻,徐姐也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看来真是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啊!孙先生不愧是做广告的,见多识广,能说会道。

  我说:「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可人们还是不认可,把我们骂成狐狸精啊什么
的。」

  孙先生说:「这是由你们所处的环境造成的,在什么样的染缸里,就会着成
什么色,你个人再努力,也是收效甚微,改变这种状况的途径,就是争取换一个
环境,效果就可能天壤之别了。」

  我不太理解:「换一个环境,就能有天壤之别吗?换来换去,不还是按摩师
的身份吗?」

  孙先生见我不太相信,接着说道:「我刚才接受了你的按摩,感觉你的手艺
虽不是很精湛,也不能和中医按摩相提并论,但在休闲按摩中,已属上乘了。不
知道你在这边的待遇怎么样,要是在我们苏州,你的按摩水平,属于中级按摩师
的层次,如果在上档次的浴场上班,月薪最起码有五千元,一般的按摩小姐,一
个月也有二三千。」

  我说:「真有那么多吗?」

  孙先生说:「月薪五千元,不算多,这是正规按摩师的收入,要是搞歪门邪
道,收入远不止这个数。不过我认为,收入是其次的,重要的是职业的荣誉感提
升了,因为你将成为受人尊重的按摩师!」

  我有点动心了:「孙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孙先生说:「阿静小姐,如果你有意去苏州发展,我可以为你牵线搭桥。」

  我笑道:「谢谢孙先生抬爱,我目前还没考虑跳槽,我在这边工作还可以,
已经有了感情。」

  孙先生笑道:「我没叫你马上跳槽啊,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换一个环
境,说不定能打开一个新天地。」

  孙先生给我留了张名片,如果我想换个环境,可以随时和他联系。他的一番
话,在我心里掀起了波澜。我们辛辛苦苦做按摩师,谁不想多挣一点钱?只是,
换个新环境,心里会没底,我在这边混熟了,这边有吴姐和小红,还有一起上班
的姐妹们,大家对我很好,为了多挣钱,我还是舍不得离开。

  关于孙先生的身份,我是后来才明白的,原先,我真以为他开广告公司的,
实际上,他是一个猎头,发现人才,发现潜在的明星,他就说动当事人「弃暗投
明」,然后,巧舌如簧地推荐给相关公司,他从中赚取中介费或佣金。

  孙先生的话,给了我一些启示,让我觉得,我并非专属于海天堂,我可以走
出去,在别的地方谋求生机。尽管我多了些想法,但还是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我对待工作认真细致,但不会和顾客打情骂俏,对我另有企图的,我或是装
聋作哑,或是一笑了之。不是我故作清高,实在那些男人的品位不敢恭维。对于
自以为有钱可以买到一切的男人,我偏不给他们面子,别说上床,喝茶我都不会
答应。要不是吴姐和吴芳发生冲突,我想,可能今天还在海天堂上班,而不会在
苏州。

  那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忽被一阵激烈的吵闹惊醒,睁开惺松的眼,听那
吵架声,似乎是吴家姐妹。昨夜她们一夜未归,今早怎么吵起嘴来?

  我正要起床劝架,小红拉住我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还是睡你的觉,少
管她们的闲事。」

  我来到南浔后,一直和小红同床,情同手足。听说过什么同性恋,说两个女
孩也会日外生情,真是笑话!男人和女人,抛开感情因素,生理上能取长补短,
而女人和女人,再怎么亲密,又能怎么样?所以,我是不喜欢同性恋电影的。技
校读书时,曾看过一部《春光乍泄》的电影,张国荣在里面演主角,我看了个开
头,再也看不下去了。我想不通: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会爱得死去活来呢?

  吴姐和吴芳是亲姐妹,没想到她们骂起对方也是毫不留情!什么「骚货」、
「臭婊子」、「不要脸」都骂出口了,真是让我大跌眼镜。几天后,我才从小红
嘴里,得知她们争吵的原委。

  原来,吴芳最近在跟踪她的那个男友,她像特务一样埋伏在他宿舍楼下的暗
道里,那天深夜,吴芳意外发现,她的姐姐,居然和自己的男友,有说有笑地从
外面回来,吴芳看着他们上楼、开灯和熄灯,气得肺都炸了,她做梦没想到,居
然是亲姐姐从中插了一脚,破坏了她和男友的关系。她咽不下这口气,也不能原
谅姐姐!

  吴芳和她的所谓男友,其实谈不上是真感情,不过是逢场作戏和相互利用罢
了。眼见姐姐把自己「取而代之」,吴芳忍无可忍,气愤地跑上楼去「捉奸」,
结果可想而知,姐妹俩就吵上了,那个男人却溜走了。

  她们的疯狂吵架,影响了那幢楼上居民的休息,大家把她们赶了出去,可她
们一路回来还吵个不休,脸红脖子粗。吴芳认为姐姐不像话,吴姐认为妹妹不听
话,总之是吵得昏天黑地,吵得不亦乐乎。

  姐妹就此反目。虽不至于成为仇人,但也形同陌路。吴芳仍然夜不归宿,吴
姐还和那个男人暗通款曲。

  有一天,吴芳对我说,她想离开这个地方,她恨这个地方,恨她的姐姐,也
恨那个无耻的男人!但是,她把钱都花在那个男人身上了,可惜悔之晚矣。现在
这世道,没钱寸步难行,没办法,她只能不断做「外卖」,想尽快积一笔钱,然
后远走高飞。

  我很同情她,但她这种情况,我是无法帮她的。希望经历这件事后,能让她
长点记性,能让她懂得人心不古,知道保护自己。人的命运,有时是自找的,自
酿的苦酒,也只能自己喝下。

  随后发生的两件事,给了我不小的精神打击,终使我下决心离开海天堂,离
开南浔。

  第一件事,在5月28日,我的前男友葛卫明结婚了!住在镇上的居民,结
婚那天,有走街和走桥的习俗,就是新郎和新娘,要在老街上兜一圈,还要经过
几座桥,至于有什么寓意我不太清楚。葛卫明的结婚使我对男人产生信任危机,
男人说过的话,真是靠不住的,他的结婚,给我的心灵,造成不小的阴影。

  我上班的路上,看到他们亲密相依的身影,有点酸溜溜的感觉。如果不是葛
妈妈的反对,如果不是葛卫明的说话不算数,那么,站在他身边的新娘,应该是
我,而不是别的女孩。不过我知道,对于失去的东西,与其怀念和妒忌,不如放
手,随他去吧。

  另一件事有点荒谬,不知那人故意跟我过不去,还是存心想陷害我,反正我
没想明白,我与人无怨无仇,怎么会有人给我设套?

  那天,有一位客人指名要我按摩,当我给他做背部推拿时,不知怎么的,从
床边掉下一只手表,开始我还不太在意,就下床把手表捡了起来,没想到客人接
过表检查了一下,居然大喊大叫叫经理出来,说是手表摔坏了,要赔偿!

  我想:不就是一块手表吗?现在还有几个人戴手表的?再说,这手表也值不
了几个钱,不过一百来块吧?赔就赔,我认了!

  然而,我想得太简单了!事情并非这么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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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美丽的开始

  我并不奢望一帆风顺,人生路上,时刻有风雨相伴,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底
层的按摩师,随时会遭遇命运的嘲弄,因为我们的力量太薄弱,无力反抗外来的
侮辱!工人有工会,商人有商会,消费者有消费者协会,可我们有什么?谁会来
真正体谅我们,保护我们,扶持我们?就是我们的老板,只顾着自己大把赚钱,
能为我们遮风挡雨的伞在哪里呢?

  田经理在阿梅的陪同下,匆匆赶了过来。客人说,这是一只名贵的劳力士金
表,价值一万八千元!现在手表上镶嵌的一颗钻石掉落了,他说本来要送给业务
上的朋友,现在不能出手了,必须原价赔偿,否则,他要诉上法庭!

  我惊呆了,我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也没想到,区区一只手表,会那么昂贵?
一万八千元,那是什么概念?那是我六个月工资的总和,不吃不喝不用,也只够
他一只手表?

  我当时的意识,认为他是在讹诈,手表怎么掉下去的?如果戴在他的手腕上
怎么会落到地上呢?如果放在床边,我给他按摩时怎么没发现?我隐隐感觉,这
是一个圈套,是那个客人预先设计好的。

  田经理也很狐疑,搞不懂这个客人的真实意图,莫非是同行眼红,故意来捣
乱的?

  田经理提出,由桑拿城承担修理的费用。客人表示,必须原价赔偿,而且要
向他赔礼道歉。田经理无奈,只能报警。一会儿,来了几名警察,询问了情况,
又请来专家做了鉴定,证实这是一只真劳力士表,至于钻石是怎么掉落的,谁也
说不清缘由。客人还出示了购表发票,确实是昨天刚买的,价格是一万八千元。

  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消费者在经营场所消费时遭受的财物损失
经营方有赔偿责任。顾客还指证说,手表是被按摩师碰落掉地的,按摩师和经营
方应共同承担责任。经警方调解,田经理没辙,只得按原价赔了钱。

  经客人这么一闹,二楼的生意没法做了,客人和服务员都过来围观,有的一
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哪个背后不说人,哪个背人没人说?我在桑拿城以和为贵,
但还是有人对我看不顺眼,有的眼红我的工资比大家高。

  我和阿芳、阿春一合计,这件事有三种可能:一是桑拿城的老板在外面得罪
人,所以有人来闹事出气;二是小姐妹中有人和外人串通,演这出戏,是想让我
出丑;三是有人想用这种方法,把我赶出海天堂,甚至让我无法在这儿立足。

  田经理生气地说:「小静,这件事是你引起的,你要负责赔偿今天的损失!
手表就赔了一万八千元,楼层还损失不少生意,损坏客人财物,传出去影响也不
好,你怎么这么粗心?」

  我说:「我也感到莫明其妙,怎么会有这种事?」

  田经理说:「看在你平时表现不错的份上,你就赔一万五千元,这个事就算
了。」

  我把几个月的辛苦积蓄,交了赔款,身上只剩四百多元。我原想给家里汇钱
的,这次又落空了,我又变成了穷光蛋。钱的损失,还在其次,主要是我觉得窝
囊,感到憋气,无缘无故被宰了一刀!

  刚好,吴芳和她姐姐吵翻了天,吴芳想离开这儿;我呢,因为稀里糊涂赔了
钱,也想出去透透气。我想到那位孙先生的话,何不去苏州试试?

  一天夜里,我和吴芳都有些唉声叹气,我说:「这里虽然不错,但我们什么
也没得到,吴芳,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上班吧?」

  吴芳说:「我也想啊,可我身无分文,想走也走不了哇!」

  我说:「我认识一个人,他能帮我们介绍工作,他说苏州那边的工资高,吴
芳,你不是会美容美发吗?有手艺就有饭吃。」

  吴芳说:「美容美发工作累,我不想做,还不如现在这样,随便一点,钱就
有了。」

  我说:「你总这样不好的,那是糟蹋身体啊,还是和我一样,做按摩吧,总
比厂里上班强吧?」

  吴芳无所谓地说:「我们女人就几年青春,转眼就过去了,还不如抓紧时间
捞一票!」

  吴芳那样想法,就像着魔一样,劝也没用。我说:「我这几天就辞职,到苏
州去,你想去的话,我们就一起过去,有我吃的,不会让你挨饿的。」

  吴芳说:「好,我听你的。」

  第二天,我向海天堂提出辞职。田经理很诧异:「你不是在这里干得好好的
吗?我答应你,下个月就让你当领班,再给你涨工资。」

  我笑笑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只想认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并不
是钱的问题。」

  田经理请示了一下孙老板,对我说:「小静,要是你答应留下来,孙老板同
意把你交的赔款,每月二千返还给你,怎么样?留下来吧?」

  田经理不了解我的个性,只要是我认定的我会努力争取;只要我想放弃的送
给我也不要!总算海天堂没为难我,和我解除了用工合同。吴芳也顺利辞职了。

  我和吴芳,就揣着五百来元,乘车来到了苏州。我打电话给孙正付,他听到
是我,非常高兴。不一会儿,他开着小车来到我们面前,把我们接到了他的广告
公司。他叫我们登记个人简历,笑着说:「明天就给你们落实工作,本来要交报
名费的,你们就免了,不过,有一份协议,你们填一下。」

  我有些警觉,当初海天堂的协议,把我吓怕了,我怕又有什么陷阱,就仔细
看了一遍。别的没什么,看到有一条说,从第三个工作月起,广告公司将从工资
中抽取10%的佣金,由用人单位发工资时代扣。

  我想,这个条件不算过分,就说:「不知我们的月薪,具体有多少?」

  孙先生说:「有一个月的试用期,满意后会和你们签合同。来小姐的按摩水
平,月薪会在三千元以上,这位吴小姐我没见识过,不过,不会低于两千元的,
要是你们做得好,收入还会提高的。」

  我和吴芳相视而笑,说道:「那就麻烦孙先生了!」

  尽管孙先生说的三千元月薪比他在南浔时说的五千元少,但我们初来乍到,
能有这个收入,已相当满意了。

  晚上,孙先生请客,我和吴芳酒足饭饱后,孙先生把我们领到一家宾馆,孙
先生笑着说:「这家宾馆便宜一点,一晚100元,要是竹辉宾馆和友谊宾馆,
普通客房一晚也要800元。」

  我笑道:「这么贵?就住一晚,什么也不带走,就要800元?」

  孙先生开玩笑说:「男人在女人身上,什么也不带走,还会留下东西,不照
样要付钱吗?」

  我吃了一惊,孙先生对人彬彬有礼,没想到男人一个样,都是不怀好意的!

  这家宾馆的房间很多,设施有点旧,那锁让人产生不安全感,但房间里有卫
生间,可以洗热水澡。以前,我去宾馆见客人时,见识过一种电子锁,把一张磁
卡往锁眼里一插,那门就开了,方便又安全。

  吴芳先去洗澡,我们姐妹之间,自然不用避讳,她光着身子从卫生间出来,
我见她那里一片茂盛,完全遮住了泉眼,而我是疏淡的,曾见过有的姐妹,竟是
寸草不生的。异性之间有好奇心,其实同性之间也有,想知道彼此有无差异?

  我不久前来过苏州,现在的心情,和那会儿不同。那时,为了陪阿兰治病,
心情是沉重的,无心考虑医院以外的事情;如今我们将在这个城市生活,将融入
于这方天地,汇入这儿的人流。苏州,将从陌生变得熟悉,将从模糊变得清晰。

  从家乡重庆,到南浔小镇,再到美丽苏州,我能否打开新的篇章?对于未来
我一无所知,但我不害怕,不管前面是什么,走过去,总会有办法的。

  江南的苏州、杭州,自古是风流富贵之地,也是出美女的地方,走在苏州的
大街上,我留意了一下女孩子的身段和气质,很是赏心悦目,但也有不好看的,
让人惊艳的美女也没看到。后来在苏州呆久了,我发现,苏州本地的女孩,不化
妆或化淡妆的多,素面朝天,自然秀丽,那些长得漂亮、化了浓妆的,通常是外
地来的。

  在苏州,外来妹处于心理上的劣势,怕自己在盛产美女的地方,贻笑大方。
我对打扮是不怎么讲究的,自知不是淑女,一身休闲装就行了。其实,一方水土
养一方人,哪儿都有美女,山区里还能飞出金凤凰呢。

  孙先生带我们去面试,说是面试,其实就是看看我们的形象。我们来到干将
路,进了一家东方大浴场,孙先生叫我们在大厅里等。一会儿,过来一位小姐,
对我们说:「你们是来应聘的吧?请跟我来。」

  我和吴芳跟着她走进一间装饰豪华的办公室,孙先生和一位老板模样的男子
讲着话,看到我们进来,孙先生说:「就是这两位,重庆美女,按摩手艺一流,
高老板,怎么样?孙某的眼光不错吧?」

  那个老板姓高,看样子并不高,有点胖。现在当老板的,挣得钱多,山珍海
味地吃,没有几个不胖的。

  高老板点点头,问道:「做过多久了?」

  我实话实说:「一年。」

  吴芳说:「我和静姐一样。」

  高老板看看我们,又翻看孙先生给他的资料,目光忽然停住了,又把视线投
向我,有点惊喜地说:「你就是来小静?情动苏州节目里,那个令人敬佩的按摩
师?」

  我没想到,高老板知道我,不禁有点高兴,也有点惭愧。我说:「是的,我
就是小静。」

  高老板问道:「那你怎么辞职到苏州来了?」

  我说:「我们想换一下环境,还请高老板多多关照!」

  高老板喜形于色,笑道:「好啊,欢迎!」

  他转头对孙先生说:「孙老弟,你可真有办法!能把来小姐介绍给我,真是
太感谢了!」

  孙先生说:「我本来就是个皮条客嘛!」

  我和吴芳十分吃惊,正要站起身,高老板笑道:「你们别误会,他不是真的
皮条客,他是介绍人才的中间人。」

  我和吴芳虚惊一下,禁不住笑了。


            (32) 夏季的诱惑

  高老板要我们先去租个房子,他说浴场里没有宿舍。人生地不熟,到哪儿去
租房子?网上的租房信息多,但骗子也多,去房产中介,一时半会也难,何况,
我们只有五百块钱,这是我和吴芳的共同财产,就这么点钱,怎么熬到下月发工
资?情急之下,我想到了孙先生,只能请他帮忙,以缓解我们的经济危机。

  在广告公司我对孙先生说:「我们现在身上没钱,能不能先借我们一千块?
等发了工资就还您?」

  孙先生很吃惊,问道:「你怎么会没钱?被人偷了?还是被小白脸骗了?」

  我说:「暂时没钱,以前挣的都寄回家了,请您帮忙一下,好吗?」

  孙先生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们怎么谢我?」

  不会吧?借钱还要报答?要收利息吗?他也太精明了吧?我愣着没说话。

  孙先生笑道:「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你们要是真没钱,一千块太少了,
还是三千块吧,不够再跟我说。」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沓钱,递给了我。

  我诧异地说:「您真借给我们三千元?」

  吴芳开玩笑说:「孙先生,您不怕我们借钱跑了吗?」

  孙先生笑道:「就三千块,你们会吗?就是三万元,我也不用担心,一是我
相信来小姐的为人,二是我记下了你们的身份资料,不怕你们溜,呵呵。」

  我笑道:「谢谢孙先生的信任,我们还想在苏州落脚,您就是赶我们,我们
也不会走的。」

  孙先生帮我们找到了一处房子,距离浴场远一点,在北环路高架桥那儿的梅
花新村,二室一厅,半新不旧的房子,一个月要1200元。我和吴芳直摇头,
一个月的房租就花去这么多,还有杂七杂八的开销,我们两个人,生活费三千也
拮据啊。

  孙先生笑道:「现在苏州的外来人员多,房子就像黄花闺女,你抢我夺呢,
你们将就着住这儿,有机会再换好点的。」

  我们不是嫌房子不好,是嫌房租贵呀!

  我说:「怎么要1200元?我们那儿才400块。」

  孙先生说:「你那儿是小镇,这里是城市,行情不一样,要是去乡下,二百
块也没人租,地段不一样嘛。」

  我说:「照这样的开支,我们挣出来的全当生活费,哪还有钱多余?」

  孙先生却说:「一个人就像弹簧一样,有压力才有弹力,过去是挣得多才用
得多,现在是花得多才挣得多,观念更新了,你想呀,后面有鞭子在抽你,你能
不加快马力向前跑吗?」

  孙先生的理论,不无道理,让人耳目一新。有时,确实是压力催生了动力。

  房间里的生活用品都有,床、桌、椅、电视、洗衣机、煤气灶、电饭锅、碗
筷、脸盆等,一应俱全,拎包即可入住。我搞好卫生,和吴芳出去熟悉一下周围
的环境,还去附近的小超市,购买了枕头、薄被、毛巾、牙膏之类的日用品。这
儿,就是我和吴芳的安身之所,不知道会呆多久?

  入住以后,我们才知道,这儿的租住环境比较复杂,新村里百分之七十以上
的房子,租给外来人员居住,而且,这里是老新村,没有物业管理,存在一些安
全隐患,小偷和小姐也很多。

  我们去上班了,我和吴芳都在按摩房,客人不是很多,工作还算轻松。我的
工资是三千元,吴芳是两千五百元,高老板说一个月后他会考虑加工资。

  我能理解,商人是利益至上的,高老板想考察一下我们的实际水平。对于按
摩,我是有信心的,但吴芳做得不太好,她本来就一知半解,加上她在南浔时,
上班也是混着过的,吊儿朗当,整天就知道和男人胡闹。现在,她和我一起到苏
州,我们就如姐妹一样,我责无旁贷要帮她一把。上班的空隙,我给吴芳讲一些
按摩要领,耐心给她做示范动作,吴芳有所进步了。

  上班第一天,我们认识了一个小姐妹,她叫林晓淑,是河南新乡人。浴场的
人都叫她「小淑」,听上去像是「小说」。她才18岁,比我和吴芳都小,人很
机灵。我们虽是新来的,但她「静姐」、「芳姐」叫得很甜,我们不好拒绝她的
热情,半天就熟络起来。

  这丫头片子,叫得这么亲热,原来是有求于我们。下班时,她说:「静姐,
我租的房子还有两天就到期了,房东租给了别人,我只能搬,可找了好几天,实
在找不到住的地方,你们租的房子,能不能先让我挤一挤?」

  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又是同事,她有困难,我们岂能
袖手旁观?

  本来,我和吴芳各睡一个房间,小淑来了,吴芳就搬到我的房间,腾出一间
给小淑住。我们把小淑当小妹看待的,所以收留了她,只是没想到,后来她反而
把我们超了出去,这使我对「农夫和蛇」的寓言,有了更深的认识。我生活中遇
到的大多是好人,我的防范意识比较薄弱,以为自己以诚相待,别人也会对我友
好的,却不知世上还有忘恩负义的小人。对人太仁慈,吃亏的却是我们自己。

  到东方大浴场一个星期,我的优势渐渐显露出来。我的细致周到,我的满面
春风,我的游刃有余,我的按摩技巧,使客人如沐春风,赞誉有加,说到东方浴
场这么久,头一回这么满意!客人的好评,反馈到了高老板的耳中,高老板非常
高兴,他把我叫去,要我担任按摩部的领班,要把原来的领班撤换了。

  我慌忙阻拦道:「高老板过奖了,我还在试用期,不能接受您的安排。另外
我想说明,我不想当领班,就当我的按摩师好了。」

  高老板有点不解:「我这是提拔你啊,用人要不拘一格嘛,你怕什么?有我
为你撑腰呢!」

  我说:「您是老板,不太了解我们员工的心情,要是我一来就当上领班,大
家会对我有意见,会排斥我的,那我就孤立了,站不住脚了,还是让我和大家一
起做按摩吧。」

  尽管我拒绝了高老板的好意,但大家知道高老板很看重我,她们表面上对我
很客气,说说笑笑的,背地里却在风言风语,说我是高老板的小蜜,还有人绘声
绘色地说,亲眼看见我和高老板在办公室里调情。

  对这种无中生有的非议,我生气而无奈。想起在南浔的日子,尽管辛苦,待
遇也不高,但姐妹们之间相处融洽,不料这里却有点冷漠,我做得好些,比她们
优秀些,她们却对我有意见。我宽慰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人心都是肉长的,
相信时间长了,她们会了解我,接受我,把我当好朋友的。

  从干将路到北环路,有一段距离,白天还好,来回有公交车,但夜班就麻烦
了,夜里十二时以后,公交车没了,打的一趟要十几元,我们现在还没领工资,
用钱要精打细算。

  我和吴芳去当地的旧货市场,买了两辆自行车,一共花了一百元。

  我对吴芳笑道:「这是我们的专车了。」

  吴芳一撇嘴说:「总有一天,我会拥有一辆小轿车!」

  我笑道:「生活都困难,就别做梦了。」

  骑车其实挺好,方便、健身、环保,不用加油,何乐而不为?看到小淑上下
班,是个骑摩托车的男子接送的,以为是她的男朋友,问她,她说是老乡。

  住到梅花新村没多久,我们夜里回家,总能看到路边的候车亭、树丛边、弄
堂口,站着一些打扮妖艳的女子,骚首弄姿,向经过的男人抛媚眼。我们知道她
们在干什么,对于这么招摇的行为,内心也有点瞧不起。

  吴芳冷笑说:「就这么卖啊?地摊货啊!」

  有的男人,当我们骑车经过他们身边时,张狂地叫道:「美女,停车啊!五
十块行不行?一百块?」

  我和吴芳加快速度,把他们抛在身后。

  吴芳有时气不过,会扔下一句粗话:「想搞?找你老娘去!」把那几个不怀
好意的男人,气得要追上来打她,我们一溜烟地骑远了。

  试用期满了,我和吴芳顺利通过。为了避免和同事拉开距离,我谢绝了高老
板给我加薪,我说:「我出来是为了挣钱,但不仅仅是为了挣钱,积累经验,增
长见识,对我都有好处。」

  高老板赞许地说道:「你是一位与众不同的按摩师,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
的!」

  头一个月,高老板私下给了我五百元的奖金,我笑纳了。我不是贪图区区五
百元,实在是最近手头紧,付掉下个月的房租,还掉孙先生的钱,我们所剩无几
了。

  夏季是美丽的,性感的,充满诱惑的。干将路中间有一条河,河的两边有草
地,我们常常能看到,一些青年男女躲在树丛里亲热。虽然我年纪轻,但也算是
「过来人」了,知道夏天时,人们容易冲动。

  东方浴场的经营比较正规的,没有色情服务,但生意很好。按摩师穿着清凉
装,让人心旷神怡。我一直认为,身上留点遮掩的东西,比一丝不挂更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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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春色夜来香

  按摩师的工作是按摩,并不包含色情,把按摩师偏离轨道的,是不择手段的
商人和寻欢作乐的有钱人。不了解的人,会有种种猜测,以为按摩女做的,就是
见不得人的,真是冤枉了。

  我到东方大浴场后,就是安分守己给人按摩,这里没有推油之类按摩项目,
更不提供特服。这里的异性按摩,是相对健康的,按摩本身有保健作用,同时,
从心理学的角度,异性按摩能起到微妙的调理效果。如果男按摩师给男人按摩、
女按摩师给女人按摩,那按摩的只是身体表面,心理是不会波动的。

  这年夏天,吊带衫特别流行,既能秀出身材,穿着又很凉爽。高老板很有创
意,他给我们服务员,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套工作服,是用蓝印花布制作的肚兜
和西装短裤,显得青春、优雅而秀美,博得服务员的一致叫好,每位都是爱不释
手,说这工作服,堪比名牌服饰。

  高老板笑道:「别看我是开浴场的,十年前,在服装厂当过裁剪工,对服装
的鉴赏能力,不比你们女的差。」

  小淑说:「高总设计的工作服,可以参加时装大赛啦!」

  高老板笑道:「你们穿得漂亮,客人看着也舒服啊。」

  东方浴场的二楼,是男宾部,三楼是女宾部,都有舒适的室内游泳池,边上
的小房间,还有淋浴房、更衣室、休息室和按摩房。按摩部有二十多位按摩女,
称得上按摩师的,连我在内只有三位。这里也有男的按摩师,是给不喜欢异性按
摩的男同志配备的。

  女顾客没有男顾客大胆,她们需要按摩,还是叫我们女按摩师服务的,只有
极少数前卫的女性才会要求异性按摩。休息室里除了躺椅,还提供饮料和点心。

  这里的按摩室,不是隔断封闭的,而是像大公司的办公室,是半透明的,每
间有一张按摩床,有一个梳妆台,放着按摩用的润滑油和精华素之类。这里可小
声聊天,但不准大声喧哗。我对这里的工作氛围比较满意,不只是待遇的提高,
更是在这里能得到更多的尊重。

  这里的贵宾室,是单独的房间,相当于包厢,可以按摩、休息、会客,装潢
很考究,只有几间,客人一般是有身份的人,比如外资企业的经理、部门机关的
领导、民营企业的老总等。浴场不反对服务员和客人私下交往,下班以后,想去
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不允许服务员在浴场内和客人胡来,
造成不良影响的,不但要开除,还要罚款。

  这种规律的生活,我很喜欢。浴场里的姐妹,大都有男朋友,就我和吴芳独
来独往,有的姐妹开玩笑说:「你们天天形影不离,不会是同性恋吧?」

  上夜班时,白天有空,就去游览苏州园林,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环秀
山庄、虎丘,我们都去玩过了,那种精致,实在无法形容。重庆是山城,苏州是
水城,有太多的不同。重庆姑娘是辣妹子,苏州姑娘是小家碧玉,一看就长得不
一样。

  来到苏州的两个月,吴芳很听话,和我吃住一起,也没出去玩。小淑暂住在
我们那儿,但和我们路归路、桥归桥,她的事,我们不去多问的。她和那个摩托
车手关系不一般,他们呆在房里很久才出来。那男的似乎有点痞气,不像老实的
上班族,像是在外面混的人。

  三个月后,我们终于松了口气,手里有几千元的积蓄了。下个月,我想给家
里汇点钱,我知道父母盼的不是钱,是我的消息。到苏州后我给家里打过电话,
告诉爸妈我离开南浔了,没和吴姐在一起了,在苏州找到了新的工作,一切都很
好。我没提寄钱的事,妈妈也没说,只是要我照顾好自己,吃的穿的别节约。

  家和父母,是我们游子心里,一份亲切的牵挂。去年刚出来时,非常想家,
惦记着家里的一切,出来时间长了,习惯了打工生活,心情就渐渐平复了。

  一天夜里,吴芳对我说:「静姐,我们来苏州三个月了,你不觉得缺了点什
么吗?」

  我有点不明白:「小芳,你说我们缺什么?钱吗?那得慢慢挣啊!」

  吴芳笑道:「人类是由男人和女人组成的,我们缺的就是男人啊!静姐,我
也不是小孩子,我想找个男朋友,你不反对吧?」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是被男人骗了,才弄
得身无分文,狼狈不堪,怎么又想找男人了?」

  吴芳伸了个懒腰说:「男人没女人不行,女人没男人也不行,缺了一半,过
得真无聊啊!」

  我笑道:「你就忍一忍吧,玩是没有结果的,一本正经找个对象才行,那时
随便你怎么折腾都行!」

  吴芳说:「我又不是尼姑,天天吃素,你吃得消,我可吃不消!让我调调胃
口,找点荤菜吃吧。」

  我不是吴芳的亲姐,不好过分管她,就算是吴姐在,也管不住她的。我知道
吴芳的心早就痒痒了,也难怪,一只偷过腥的猫,能做到规规矩矩吗?

  坦白说,我也想过,我也感到寂寞,但现在的处境有哪个男人值得爱?别看
客人都说好,那是因为他是局外人,如果他的女友是女按摩师,他也会犹豫的。
何况,现在的好男人是稀缺品,年纪轻的靠不住,有点年纪的,往往已是「使君
有妇」,我们只能「相见恨晚」,要是去当什么第三者,那是惹火烧身,没这个
必要。

  吴芳说:「静姐,你比我聪明,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现在年轻,年轻
就是资本,不玩白不玩啊!要是等我们人老珠黄,谁还喜欢我们呀?」

  我笑道:「小芳,你给我上课呀?我知道,青春是我们的资本,但也不能随
便挥霍啊!万一得了病怎么办?你还怎么嫁人?下半辈子你就毁了!」

  吴芳不以为然,说:「投资都是有风险的,我们当然也有风险,他们可以玩
女人,我要倒过来玩他们!叫他们蚀本还不知道!」

  吴芳怎么想的?能这么随便吗?我后悔带她过来了,要是她将来出什么事,
吴姐和她一家人,肯定要找我的麻烦!

  吴芳终究走出了那一步,她颇有心计的,印了一盒香水名片,凡是看上去有
点派头的男客,她会主动给他们发名片,上面印有她的联系电话。那些客人是见
过世面的,知道吴芳想钓鱼,但他们还是禁不住诱惑,暗底里和吴芳接头。

  「家花不如野花香」,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谁不想尝个鲜呢?尽管,吴芳不
算很漂亮,但她青春的身体,足以使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激动得找不着北了。
吴芳和客人单线联系,我也不知她的去向?哪天她被人拐跑了,我可是一问三不
知。

  工作比较顺心,高老板想给我涨工资,我说:「工资还定在三千块吧,如果
高老板想多给我钱,可以发奖金给我,工资单上就看不出来,大家不会眼红我工
资高了。」

  高老板笑道:「实事求是地说,你的按摩水准,你的服务态度,给你五千也
不算多,但浴场另两位按摩师的工资是三千五百元,给你过高,她们会不服气,
那就三千八百元吧?」

  我笑道:「好,就三千八百元,我很满意了,不过我要的是税后收入。」

  高老板笑道:「放心,个调税我会交的,我是文明经商,不钻漏洞的。」

  高老板随意的一句「不钻漏洞」,不知怎么的,却挑动了我的神经,让我想
起了自己身上的漏洞,很久没人钻过了,那一刹那,我有点脸红心跳。唉,女人
就是感性动物,有时太敏感,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心田就可能风生水
起。

  我很快镇定下来,说道:「高老板,我是想说,孙老板代扣的10%,请您
帮我付掉好吗?我就实拿三千八百元。」

  高老板笑道:「好,没问题。小静,和你同来的吴芳好像手艺比你差,看在
你的面子上,我就给她涨到三千吧,不过我听服务员说,她在做私活,是吗?」

  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吴芳私下和客人接触的事,他已知晓了。我没有隐
瞒:「那是她的私事,我不好多说,另外,浴场好像不干涉私生活的,吴芳那么
做,没违反浴场的规章制度吧?」

  高老板说:「她的私生活,我的确不会干涉,但是她不能只顾自己拉生意,
对本职工作草草了事,都像她那样,浴场怎么开得下去?我看人家不用来浴场,
直接找她好了!小静,你最好提醒她一下,叫她注意一点,这样下去,会影响浴
场的声誉!」

  听高老板这么一说似乎对吴芳颇有意见,尽管事情没那么严重,但吴芳确实
有点过分了,要和客人私下来往,但本职工作先要做好啊,高老板对我们不薄,
我们不能拆他的台,我是要劝劝她,叫她收敛一点。

  吴芳最近行踪不定,在南浔时的玩世不恭又旧态复萌了。她下班一回到家,
就打一通电话,或是发一通短信,约到了人,就匆匆去赴约。有时半夜回来,有
时早晨回家。

  我搞不懂,她这样游戏青春到底图的什么?需要钱吗?现在的工资够用了,
月薪三千不错了,大学生失业的还不少呢;需要男人吗?那可以找个男朋友,不
能这样来者不拒吧?

  记得有本书上说:「年轻时,为了金钱而不顾健康;年老时,为了健康不断
花钱。」其实,这钱还是流走了。倒不如健康一点,踏实一点,过得自在些。

  我们每月休息三天,这天轮到我休息。中午,我给家里汇了五千元。前面发
生了很多事,没钱积余,现在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这两个大善大恶,我都沾点边,我也分不清自己
是好是坏?我谈不上很孝顺,不在父母身边不能给他们照顾,还给他们丢脸了,
我是有点不安的,但我没有忘记父母的养育之恩,我会好好报答他们的。我曾经
陷入泥潭,至今还游走在它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怕哪一天立足不稳,会重蹈覆
辙。我是一个矛盾的女人。

  晚上,我在家吃了蛋炒饭,正准备洗碗,忽然听到敲门声,我有点疑惑,吴
芳和小淑都有钥匙,电费水费也都缴过了,会有什么人来访呢?我警觉地把门开
了一条缝,只见一个男人,拎着头盔站在门外。他问:「小淑在家吗?」

  我认出来了,他是小淑的老乡,开摩托车接送小淑的那位。

  我说:「她不在。」

  他说:「不会吧?手机也打不通,我下午办事去了,来不及回来接她下班,
不会是她生气,不想见我吧?你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我见他有点不相信,又是小淑的老乡,不算是陌生人,就放松了警惕,把门
打开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谢谢!」

  他走进来时,我闻到了一股味道,有点像汗味,又有点不一样。我是爱清洁
的,要是男人身上有汗臭,我会闻着难受,然而他身上散发的有点粗犷的气息,
竟使我微微有点好感。

  我在浴场接触到的男子,都是洗过澡的,清清爽爽,除了浴皂的香味,并没
有其它杂味,闻惯了,觉得太单调了。眼前的男人,身高一米七,浓眉大眼,很
有点阳刚之气。

  小淑的房间空无一人,被子也没叠,凌乱地散在床上。我说:「没骗你吧?
她真的没回来。」

  可是,他没有想走的意思,说:「我能留下来等她吗?你做你的,我呆在她
的房间里,不打扰你的。」

  我有点犹豫,但鬼使神差的没坚持叫他离开。我自顾洗碗,又看了会电视,
直到晚上九点了,吴芳和小淑都没回来。

  我要休息了,但我有个习惯,临睡前要洗个澡,才能睡得舒心。我拿了换洗
的内衣,经过客厅时,看到小淑房间的门关着,不知那男人在里面干吗?我忐忑
不安地溜进卫生间,关上门,在哗哗的水声中,脱下衣服,站在了莲蓬头下……


            (34) 身陷男人河

  女人会有奇怪的心理,既对男人百般防范,又渴望男人对自己迷恋。我在洗
澡,虽关上了门,但家里有个不熟悉的男人,感觉心里怪怪的。他还留在小淑的
房间,这个人神神秘秘的,让人摸不清来路。我怀疑他心怀不轨,我想,管你什
么企图,别来惹我就行。

  我用纱花擦洗身体,水如溪流,活泼地在我身上舞蹈,又四处散开。女人的
曲线,与水流十分协调,的确是十分优美的画面。洗澡本是写意的事,可我害怕
有人窥探,不免有些拘谨,几分钟就匆忙结束了。

  我穿上睡衣,屏息静听,确定门外无人,悄悄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外面没有
人,我看了一下,小淑的房门依然关着,不知那男人走了没有?倘若还没走,我
一个人睡在房里安全吗?明明看到小淑和他好,但小淑只说是老乡,并不承认是
朋友关系,真有意思。

  我推开自己的房门,正要转身关上,忽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
我,那人的力气很大,箍住了我的手臂和胸脯,使我动弹不得,我穿着睡衣,他
的手压在我的胸口,我吃惊地大叫:「谁?」

  那声音低沉地说:「我。」

  听出来了,是小淑的老乡。我说:「你放手!你想干什么?」

  他说:「你别叫,我就放手!」

  我点点头,他果然放了手。我有点心慌,害怕他非礼,动起手来,我不是他
的对手。

  我惊魂未定地说:「你怎么还没走?跑我房间干吗?快出去!」

  他嘿嘿笑道:「你比小淑漂亮多了!」

  我不喜欢贼皮狗脸的男人,他这么不正路,我怎么会看上他?

  他继续说:「你别怕,我们聊聊天吧。」

  我说:「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时间晚了,我要睡了,你请回吧!要等小淑,
请到她的房间去吧!」

  如果他是彬彬有礼的男人,我或许会放纵一下,毕竟是成年男女,发生什么
也无所谓,但他心术不正,我是不会接受的,想赖着不走,那可不行!

  他说:「我等得无聊,就想和你聊聊天,保证一会儿就走。」

  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我稍稍放松了一下,说道:「你想聊什么?」

  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说道:「别急嘛,一回生两回熟,你是小淑的好朋友,
也是我的朋友嘛。」

  我平静地说:「我和小淑是同事,不算是好朋友。」

  他说:「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顾宏伟,和小淑是一个乡的,父母都在煤矿
上班,前两年,我和小淑一起出来,她上班,我拉客。」

  他看到我有点吃惊,忙解释说:「我是摩托车送客的,不是那个拉客。」

  他说父母在煤矿上班,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知道贫穷的苦难,我家也是清贫
的,有的地方交通不便,一年挣不到俩钱,出来打工也辛苦,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我对他还有一丝同情。在家里挣不到钱,下煤矿太危险,不得不出来混口饭吃。

  常有煤矿出事的新闻,每年都有好几起,有的煤矿工人,被困在矿井好几天
才被救出来,真叫人揪心。那些煤矿老板,赚的是黑心钱,不顾工人的死活,相
比之下,我们按摩师的工作,安全轻松得多。

  富的人富得冒流,穷的人穷得要死,这就是现实,人比人,气死人!不过,
有的出来打工很顺利,有的可能不太顺利,甚至走上歪路。

  毕竟和他不熟悉,没什么话题可聊,我就靠在床上看电视。对着电风扇,我
梳理着濡湿的头发,风吹起了柔软的睡衣。因为刚洗过澡,很快要睡的,我就没
戴胸罩,凉爽的风钻进睡衣,在里面回荡,把睡衣鼓涨起来。虽是秋天了,但秋
老虎的余威尚在,天气还很热。

  我随口说:「你和小淑关系怎么样?今天找她有事吗?」

  他说:「我们是老乡,关系还不错,我接她上下班,她有时也到我那玩。」

  我懂,老乡在外面是要团结,相互有个照应,就是住在一起,未必就是谈恋
爱,也许只是单纯的相互需要。现在思想开放,你情我愿,什么都好说,合不来
就分手,没什么了不起的,要是我有男老乡在这儿,最起码能一起聚聚,听听乡
音,摆摆龙门阵。

  我梳好头发,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想,要叫他快点
离开,要不我不好休息,小淑回来看到也不好,说不定要误会我。女人比男人更
会争风吃醋,而且,女人要是发起疯来更狠。如果他不是小淑的老乡,如果他是
个陌生的男人,此时在我的房间里,也许我会心不正焉,会有隐隐的渴望。

  我不太相信什么圣女或贞女,女人不是冰,不是铁,也是有感情有需要的。
但现在我还没遇到让我动心的男人,没有足够的外力,诱使我投怀送抱。不过,
我不会和吴芳那样,我要过阳光的生活,而不是混乱的日子。

  我向他下了逐客令:「对不起,请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他说:「时间还早,不能多聊会儿吗?听小淑说,你在浴场混得不错,你从
哪儿学的按摩?」

  真是笑话,我的经历,还要向他汇报吗?我去打开了门,冷冷地说:「我们
没有共同语言,你找你的老乡聊吧!我要关大门了!」

  他见我很坚决又镇定的样子,意犹未尽地说:「那好吧,下次有机会再聊,
如果小淑回来,你转告她一声,叫她联系我。」

  把他送出大门,我砰地一声关上门,终于松了口气,感觉身上凉丝丝的,原
来冷汗都出来了。这晚我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有没有睡着?半夜
里,仿佛听到门外有声音,淡淡的黑暗中,窗帘的每一次摆动都让我心神不宁。

  我不想给自己惹来麻烦,不想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有的人能给我带来好
运,比如徐姐、张总、高总等;有的人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顾宏伟,就
给我一种不祥的预感。

  吴芳早上才回来,我担心地说:「你老是在外面过夜,当心不要出事!」

  她摆摆手说:「静姐,你别瞎说,凭我吴芳的机灵,怎么可能出事呢?就是
昨晚的老板太抠了,陪了一夜,才给我三百块,小气鬼!」

  我想起了高老板的提醒,就说:「芳芳,你要注意一点了,高老板已发现你
在上班时和客人私下联络,这样不太好吧?」

  吴芳不耐烦地说:「那有什么?大不了不做了,有个老板愿意一年六万块包
养我呢!」

  我说道:「你别做梦了,他们是骗你的!你别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吴芳说:「我没有那么傻,放心好啦!我太困,要睡觉了,静姐,你帮我联
系一下小丽,叫她代我的班,我给她上中班。」

  唉,我真怕她越滑越远。

  高老板对我很器重,东方浴场的生意稳中有升。我在东方大浴场,树立了良
好的形象,高老板给我专辟了按摩室,抬高了我的身价,每位每次最低消费一百
五十元,如果全身的按摩要三百元。这是纯按摩,没有附带的按摩项目。如此高
的消费,当然是有钱人的享受,前来预约的人很多。有钱人为怎么花钱而烦恼,
没钱人为怎么挣钱而忧虑。

  高老板说:「学校要有校花,电影公司有当家花旦,电视台有金话筒,我们
东方大浴场,也要有形象代言人,小静,你就是最佳人选!那个孙老板有眼光,
你为东方浴场赢得了美誉。」

  我笑道:「孙先生是红娘,高老板这儿,就是我的婆家。」

  小淑有点神出鬼没,最近,凌晨二三点钟,才听到她回来的声音,问她在做
什么?她说没什么,出去玩了。半夜上哪儿玩?泡酒吧吗?泡吧就泡吧,为什么
她不肯说实话呢?大门锁好后,里面的房间,我和吴芳都不锁的,也没什么值钱
东西,有钱也存银行卡上,卡有密码,偷了也难取到钱。

  可是,我发现小淑的房门是锁着的,奇怪,有什么好保密的?她的那个姓顾
的老乡,隔三岔五要来,他们晚上出去凌晨才回来。回来就躲在房间里,睡到中
午才起床。我有点怀疑,他们在搞什么阴谋?但我没向小淑打听,只当不知道。

  有一晚,小淑在洗澡,我在客厅喝水,意外发现沙发上,放着小淑的紫色小
包,小淑刚进去洗,要过一会才出来。我对她的包产生了好奇,不是存心打探她
的隐私,只是想瞧瞧她包里有什么东西?我轻轻打开拉链,里面有化妆镜、安全
套和口红,还有一本存折,以及一小瓶安定片。

  她深夜回来,睡不着可以理解,但安定片是处方药,不能在药店直接买到,
凭医生的处方也只能买到几粒,她怎么会有一瓶?我打开存折一看,里面的存款
记录,让我呆若木鸡!存折上有十几条存款记录,每次都有好几千,有几笔竟然
是美元和日元!真行啊,居然搭上外国人,挣外汇了!我有疑惑,但没多想,把
存折放回包里,把包放回原处。

  我认识一位方先生,他是高老板的朋友,苏州本地人,三十五岁,有一家印
刷厂,开着一辆奔驰车。第一次是高老板介绍认识的,后来方先生就自己过来,
几乎天天请我按摩,一来两往,彼此就熟悉了。

  他说他原来在银行工作,但他自愿放弃这只金饭碗,和朋友合伙开起了印刷
厂,开始生意不好,合伙人撤资退出,他坚持下来了,很快情况有了好转,他赚
到不少钱,经营情况一年比一年好。

  方先生说,他结婚了,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儿子,妻子脾气不太好,让他感到
痛苦,但他没想过离婚。方先生还说,他很高兴能结识我,在享受按摩的同时,
让他感到心情的放松,就像封闭的房间打开了窗户,让他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我没有他说的那么好,但我也感觉,和他聊天很愉快,他对我敞开心扉,是
对我的信任,他把我当朋友看待,让我感激。他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也很善解
人意,只是,为什么好男人,总是别人的丈夫呢?

  好的女人如明珠,好的男人如宝石,但人与人之间,相遇的时间总是不对,
要么太早,要么太晚,要么不在一个方向。方先生之所以让我欣赏,除了他的文
质彬彬,还有他的责任心,虽然他和别的男人一样,在女人面前「诉苦」,说婚
姻不幸福,但他明确表态,并不想离婚,说明他没有故意欺骗我的本意,比起那
些动辄说马上办离婚的男人,要真诚得多。

  我很清楚一点,当一个男人很轻易的抛弃前妻,那么,将来他也有可能抛弃
你,喜新厌旧和见异思迁,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这种男人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别人都无足轻重,他的感情是不长性的,许诺也是不真实的,可能你还没完全接
受他,他的身边已有了别的女人。我吃过亏,自然在感情问题上比较慎重。

  方先生是高老板的朋友,基于这一点,我接受他的速度较快,「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高老板的为人我知道,想必方先生也差不到哪儿去?方先生暗示过
我,他想找一位情人,红颜知己式的,懂他,喜欢他,又不影响他。

  我明白,方先生对我有意,我在犹疑,要不要做他的红颜?情人好做,红颜
不是那么好当的,得有分寸,经济方面也未必有回报,而且,我和方先生不可能
有结果,不是说他不离婚,我对他也没有爱情,只是好感而已。

  我不想变成一个陪衬的花瓶,我需要的有情有意的男人,那才是我的港湾。
如果他只是个「候车亭」,我需要进去暂避风雨吗?要不要坚持「宁缺不滥」?
要不要坚守「洁身自好」?我举棋不定。

  深秋时节,苏州有一年一度的天平红枫节,我在方先生的陪同下,游览了享
誉中外的天平红枫。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果然如此,灿若云霞、层林尽染的
红枫,让人陶醉于山林之中,我的情绪也被红枫感染,充盈着澎湃热情。人生,
是否应当有这种灿烂的颜色?我还是一个青春女孩,应该激情奔放,没必要束手
束脚。

  想起吴芳玩世不恭的生活方式,想起她轻松地从男人那里大把捞钱,使我既
谴责又暗暗羡慕。我的身体条件,并不比她逊色,但我的生活平静如水,波澜不
兴。我明白,贫穷不是出卖肉体的理由,然而在世俗面前,我刻意维护的尊严,
薄弱如一页纸,用力一捅,说不定就露出一个大窟窿。

  方先生请我吃了晚饭,又在新岛咖啡喝茶。我们很随意地聊天,也聊一些私
人话题,没有拘束的感觉,这是我打工以来,第二位让我感到亲近的男人,第一
位当然是张总。我讲了自己的打工经历,按摩师的生活,使方先生听得入了迷。

  我没说做私活的事情,但相信方先生心知肚明,在那种场合,能做到出淤泥
而不染吗?当我讲到南浔的一段,特别是阿兰病逝的经过,伤心得差点落泪,方
先生也嘘叹不已。他没看过「情动苏州」那档节目,正因如此,我讲起这段往事
时,他的感触更深一些。

  方先生讲了他的初恋,她是他的初中同学,很漂亮,他给她写过几封情书,
后来,女同学没考上高中,在家务农了,而他考上了苏州中学。她感到了压力,
可能感觉配不上他,主动和他断绝了来往。他写给她的信有去无回,他去看她,
她避而不见。

  当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想去向她报喜时,才知她有了对象,未婚夫是个现
役军人,「军婚」是受法律保护的,他只能知难而退,这段初恋就画上了句号。
大学毕业后,他在银行工作,一位女同事向他伸出橄榄枝,当时他刚参加工作,
也没什么社交,那位女同事追得紧,还找到他的家里,两人就同居了,随后就结
了婚。

  不久,儿子出世了,但妻子的脾气渐长,有时在单位,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
和他吵,闹得他很没面子,他感到很压抑,就不顾家人的反对,辞职创业,开了
一家小型印刷厂,打下了事业基础。

  晚间十一点左右,我说要回家了。方先生开车把我送到租处楼下,我没邀请
他上去,太晚了,请他上去会有暧昧的意思。就算我和他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想
这么快就打开序幕。

  如果他真的对我好,我愿意做他的情人,愿意靠在他的肩膀上喘口气,我也
渴望得到温暖的爱护。我有权力主宰自己,靠近或者放弃。我并不想因为方先生
的原因,高老板会给我更多照顾,我只想在苏州生活的岁月,有他的陪伴,可以
使我有更多的信心面对现实。

  方先生站在车旁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我上楼。我走到二楼的房门前,
发现了异样,门锁竟然被人撬掉了!难道遭贼了?吴芳和小淑又不在家吗?我的
心咚咚直跳,镇定一下后,我推开了门,看见室内一片狼籍,客厅的沙发被移动
过了,两个房间的门洞开着,我听里面有没有动静,担心小偷躲在里面,那我进
去岂不危险?

  我悄悄探头,从楼道的窗户向下望去,只见方先生刚弯腰钻进车子,我连忙
飞奔下楼,在他刚发动车子,即将离去的刹那,我急急忙忙跑过去,像失散的孩
子扑向母亲的怀抱,同时喊道:「方先生,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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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有钱就变坏

  我想,女人再怎么行,关键时刻,还是希望有男人出面,为自己撑腰,为自
己拿主意。虽然,我不认可「女人天生是弱者」,但男人就像是山,女人就像是
水,无论是瀑布还是小溪,水依偎在山的怀抱,才显得绰约多姿,山也因为水的
流连,阳刚中滋生出柔情。

  当我奔向方先生时,他可能从反光镜里发现了我,连忙停车钻了出来。我跑
到他眼前,也没怎么想,就下意识地扑到了他怀里,语无伦次地说:「偷了,我
家里被偷了!方大哥,该怎么办呀?」

  这是我第一次脱口而出叫他方大哥,以往,我都客气地叫他方先生,刻意和
他保持距离,我怕靠得太近,把持不住自己。优秀的男人,对于我们女人来说,
其魔力不亚于一块磁铁!靠在男人的胸膛,是多么安全啊!我依恋这种感觉,被
搂在怀里真好,让我忘记了房间被盗的紧张。

  方先生说:「小静,发生什么事了?家里有贼吗?」

  我离开了他的怀抱,说道:「我的房门被撬了,小偷会不会还在里面?」

  方先生说:「那打110报警吧。」

  我拿出手机,刚要拨号码,只见一辆摩托车停在了楼下,车上的人,正是小
淑和她的老乡,这么晚了,他们怎么才回来?小淑发现了我,惊讶地说:「小静
姐,你怎么在楼下?」她看到了方先生,笑着说:「静姐,不错嘛,傍上大老板
啦?」

  我知道她误会了,以为我在和客人幽会,赚那种外快,但我没有解释。

  我说:「小淑,你回来得正好,家里失窃了,我正要报案呢!」

  小淑大吃一惊,神色有点紧张:「真的有贼?那我们快去看看,要是没少什
么,就不用报案了!」

  小淑的老乡过来说:「先上楼检查一下,尽量不要报案,那麻烦,要询问要
笔录,还不一定查得出来。」

  我听他们说的有理,现在我们人多,那就一起上去查看一下。家里没什么东
西好偷,不过是一些衣服,还有那台破电视机,钱和身份证我随身携带的,就是
不知小淑的钱有没放家里。

  我说:「我们一起上去,小心一点,万一小偷没走,我们就堵住门,尽快报
警!」

  方先生说:「我车里有一截钢棍,平时用来防身的,我去拿来。」

  他果然去驾驶座位下面,拿出根五十厘米长的钢棍。方先生走在前面,我们
一行上了楼。

  我们从门口进去,搜索了一下,里面没其他人,我和方先生到了我的房间,
只见被翻得乱七八糟,抽屉、枕头、草席,都被扔在了地上,我发现了吴芳的那
本存折,记得她藏在枕套里的,现在的小偷真精,连这也让他们发现了,不过没
拿走。存折上有密码,他们去取钱的话,非但取不到钱,还会暴露自己,被摄像
镜头摄下面孔,所以,小偷一般只偷现金和值钱东西,想必他们失望透了,居然
在我的被子上,踩下很多肮脏的脚印!

  所幸没少什么东西,小偷早就走了。我松了口气,和方先生来到隔壁小淑的
房间,想问他们丢失东西没有?小淑和老乡正窃窃私语,看到我们走进来,吓得
一哆嗦。

  我问:「少了东西吗?」

  小淑说:「没少什么,就是被他们翻个底朝天。」

  我说:「没少就好,外面的门锁坏了,明天才能换新的,今天怎么睡?」

  顾宏伟说:「小淑住我那边好了,你们……」

  我说:「我去整理一下。」

  我回到房间,开始整理东西,方先生帮我忙,一会儿功夫,就把东西摆放整
齐,只是草席、被子和枕头,让可恶的小偷弄脏了,不洗叫人怎么睡?

  方先生说:「这里没什么好偷的,今晚就睡外面吧,等明天买了新的再睡进
来。」

  我犹豫着没说话。如果我答应睡在外面,方先生会给我开房间,但他让我一
个人睡宾馆,还是留下来陪我?如果他要求,我该答应他吗?

  方先生说:「别考虑了,跟我走吧。」

  男人果敢的话,往往会让女人不由自主跟着他走,女人的依赖心理,在男人
面前暴露无遗。

  我们在车上没说话,我已经不是纯情少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方先生
不是懵懂的少年,也算不上是正人君子,他比我更清楚故事的发展路线。男女关
系的最佳契机,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小偷的光顾无意中给我们创造了良机,
我和他关系一直不错,只是没有突破罢了,现在,只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合而
为一似乎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没对方先生动真情,但也不讨厌他,就算发生肌肤相亲,也能说是两情相
悦。我无力拒绝男人的关怀,女人终究是围着男人转的。

  北环路那边有立交桥,还有一个很大的市场,苏嘉杭高速公路,就贴着新村
穿过。我租的地方,据说不久要拆迁了,不过暂时还没动静。这里的人员构成复
杂,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在这边瞎转悠的盲流也多,小偷小摸是家常便饭。

  我平时穿着大多是休闲装,像个工薪族,不能让人知道我是按摩师。按摩女
和小姐,都是弱势群体,容易被人欺负,要学会保护自己。有的女孩子,涂脂抹
粉,打扮妖艳,一看就是做小姐的,她们和地痞有来往,串通一气骗钱,有的要
交什么保护费。很多小姐背后,是有人操纵的。

  方先生知道我住的不安全,曾劝我搬个地方,搬到市中心去,上班也方便。
我考虑房子不好找,房租又贵,挣点钱不容易,还指望着将来做嫁妆呢,对吃、
住、穿,不想太讲究,过得去就行。

  方先生说:「小静,换个地方住吧,小偷来过一次,以后还会来的。」

  我说:「你别吓我,这次他们没偷到东西,以后还来干吗?」

  方先生说:「我帮你另租个房子吧?」

  我摇摇头,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住进了他租的房子,那不成了他包养
的情人?我不想走这一步,就是当情人,也要自由,被人养着,等于寄人篱下,
会失去很多自由,包括恋爱的自由,万一遇上个好男人,我也没法追求了。

  我们来到一家宾馆,方先生登记了手续,带我进了房间。此时此刻,我还有
什么不能放松的?抛开爱情,我也有追求快乐的权利。

  我们心照不宣,刚走进房间方先生就抱住了我,很紧很紧,让我激动起来。
他抚摸着我,从头发到胸到大腿,唤醒了我半梦半醒的欲念。他的手在我背上游
离,我们胸贴着胸,我感到浑身发热。青春虽然美丽,但若无男人的滋润,光彩
之中会少一份妩媚,世界既然有男人女人,何必有太多的禁锢?

  我们没有洗澡,一起倒在了床上,我们在床上翻滚,彼此剥下了衣裳,仿佛
这一刻,已等待了很久。我迎接他,迎接他的撞击,迎接他的侵略,快感就这样
被一点点地激发。在被他压迫的同时,我更深地包容着他,直到他忍耐不住,发
出狼嚎一般的怪叫,瘫软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宛若一曲终了,绷紧的弦,渐渐
松弛下来。

  其实,我并没有到达巅峰,但依然感到全身的舒畅。方先生,也是方大哥,
他是我来到苏州后亲密的第一位男人。男人喜欢女人,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喜
欢她的身体;女人喜欢男人,是喜欢他的很多方面,然后才愿意向他展示自己。
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你,而不想得到你,那只是友谊,绝对不是爱情。

  第二天我上中班,下午四点才上班。我在宾馆里睡到了中午,身体有点懒洋
洋的,心里却弥漫着温馨。方先生不是客人,他没给我钱,但是他给了我细心关
爱。早上他就督促我起床洗漱,让我吃了他买的牛奶和面包,才允许我接着睡。

  他说:「不吃早餐,容易得胃病,还容易发胖。」

  我说:「吃了就睡,才容易胖。」

  他笑道:「胖点没关系,只要健康就好。」

  他有事要办,我独自睡在房间里,早晨的秋阳很温暖,透过窗帘,使房间里
弥漫着阳光,洋溢着柔和与温馨。我钻在被窝里,没来由地笑了。

  下午方先生陪我游了虎丘。苏东坡说:「至苏州而不游虎丘,乃憾事也!」
虎丘原名海涌山,远古时这里是一片汪洋,慢慢聚积淤泥,推涌如山。

  为什么叫虎丘呢?据说,春秋时期,吴王阖闾下葬于此,有一只白虎盘踞于
墓前,虎丘因而得名。这里有一块巨大的试剑石,传说是吴国铸剑名师干将和莫
邪夫妇,铸剑三千把,藏于吴王墓中,后秦始皇统一中国,慕名而来,当场用墓
中取出的剑劈向一块巨石,巨石应剑而裂,所以,我们看到的试剑石上,有一条
被劈开的剑痕。

  虎丘还有许多名胜,有二仙亭、千人石等,传说千人石是当年高僧讲佛的地
方。还有「剑池」,池小,水不深,却积着数以万计的硬币,都是游客丢在里面
的。

  我们去时,虎丘正举办「金秋花会」,桂花、菊花、牡丹等花卉争奇斗艳,
非常好看。还有很多唱戏的,有苏州评弹,有民族歌舞表演,让人眼花缭乱。

  我说:「你不回家吃饭和睡觉,老婆不管吗?」

  方先生说:「原来管得很严,后来我业务忙,应酬多,回去得少,她大概习
惯了,也不来管我了。」

  我笑道:「什么应酬?都是骗人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啊!」

  方先生笑道:「没钱的也有坏人,有钱的也有好人,都不是绝对的。结婚多
年,天天脸对着脸,总有审美疲劳的,就到外面散散心,省得听她唠叨。」

  我说:「你会对我审美疲劳吗?」

  方先生笑道:「怎么会?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一天上午,我在睡觉,吴芳接了个电话,又要出去了。吴芳上班有点马虎,
高老板找她谈过话。我也劝她就在浴场好好工作,别去乱七八糟了,一个月三千
块,够用了,外面哪有这么高的工资?

  吴芳说:「上班八个小时,现在生意好,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这么累
好什么?小静姐,你是说得轻松,像你当然好,工资拿得多,高老板看得起你,
大家说你还有红包,还说你是高老板的姘头,我哪能和你比?」


            (36) 接连遭意外

  舌头底下压死人,人言之可畏,我是领教过的,我的第一场恋爱,就因为葛
卫明的妈妈听了风言风语,对我产生偏见,我只得愤然离开了。初恋时不懂爱,
不管我和葛卫明的感情是否纯洁,他确是我曾经想嫁的人,可惜,我们按摩师谈
一场恋爱,要经受更多的曲折。

  我和高老板,根本没什么,可就是有人无中生有,把没影的事情,说得有鼻
子有眼。我不想辩解,清者自清,我不想越描越黑,时间将是最好的证明。

  浴场虽然正规,但客人中有不少喜欢揩油,动手动脚,沾点小便宜。我不是
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已处惊不变,让他们看看摸摸,一般不去和他们计较。如果
按摩师斤斤计较,会显得小气,就不可爱了。客人不高兴,生意就会冷清下来。

  做按摩这一行,我是得心应手了,只要守住底线,外围放松一点无伤大雅。
不过,我们的社会地位较低,不知情的群众,还是把我们等同于那些小姐,其实
完全两回事。工作中,和客人打情骂俏,这是难免的,这是按摩师必须学会的为
人处事。

  客人来消费,来放松,我们尽可能要使他们满意,要是放不下一点面子,那
就不是合格的按摩师。按摩师不但要会按摩技艺,还要融入现实生活的环境。

  我和方先生每星期聚两次,吃饭,喝茶,去宾馆,几乎是约定俗成。我有时
担心,会不会遇到他的妻子,或是他的朋友?我将如何解释,又将如何脱身?

  方先生笑着说:「现在流行明哲保身,谁来管你的闲事?她白天上班,晚上
看电视,不出来闲逛的。」

  我说:「呆在家里不闷吗?她怎么呆得住?」

  方先生说:「她没几个朋友,大家都结婚了没什么来往。她原来脾气很躁,
现在好点了。」

  我笑道:「相夫教子,也算是贤妻良母了。」

  我感觉方先生和他妻子,感情还可以的,也许是缺少沟通,结婚时间长了,
没感觉了,是否每个家庭都这样呢?那结婚还不如不结婚好,合得来就合,合不
来就分,没什么麻烦。

  有一次,我们激情过后,方先生开玩笑说:「你愿意给我生个女儿吗?」

  我吃惊地看着他,不知他什么意思?他没离婚,也没和我结婚,我们只是周
末情人,而且,他有一个儿子了,现在不是独生子女政策吗?他为什么要开这种
玩笑?

  我说:「你不是说真的吧?」

  方先生笑嘻嘻地看我,说道:「如果是真的,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女儿,你愿
意吗?」

  同居,我还能接受,现在没有封建礼教的束缚,可以做一些过去认为出格的
事,但要当未婚妈妈,我是不能接受的。

  我说:「不行,这怎么行?」

  方先生问道:「为什么?是需要钱吗?」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认为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贪
图你的钱吗?」

  方先生说:「小静,别生气,我和你玩笑的。」

  他的玩笑,让我感觉很不爽,仿佛在踏青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堆垃圾,破坏
了我的好心情。

  快要过年了,我给家里汇了三千块。妈妈问我:「小静,今年回家过年吧,
你哥嫂都要回来的。」

  我说:「春运太挤了,我刚到这儿,想表现好点,春节加几天班,我就不回
去了。」

  妈妈有点失望,我出来第二年了,爸妈都盼着我回去,但我不想回去,来回
花费不说,车上太挤,上个厕所都挤不过去,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其实,主要
是我害怕爸妈知道我的工作,回去后就不让我出来了。

  方先生想给我钱,我没接受。我对他有点好感,要是收了钱,就变味了。他
想给我买首饰,也被我谢绝了,我不想穿金戴银,太引人注目是不安全的。吴姐
以前教过我,要骗男人的首饰,然后变卖换钱,但我做不出来。

  这个春节发生了很多事,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我觉得头疼。早知道这样,
我就回家去了,或许我回家以后,就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然而,人生是没有后
悔药的,不管发生什么,都必须去面对,逃避现实是没有用的。换个角度想,年
轻时多点挫折,不一定是坏事,至少丰富了我的阅历,让我不断地成长。

  春节的时候,生意居然比平时还要好,来洗澡和按摩的特别多,从大年初一
下午开始,客人明显多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倍。可能是工厂放假,很多管理层的
白领,约了朋友过来按摩,也许他们刚领到工资和奖金,花钱很大方,但他们逍
遥,却苦了我们。我在贵宾室,一天忙到晚,那些普通的按摩女,就更辛苦了。

  春节期间,人家都在享受,而我们差点累趴下,但这是工作,必须要做的。
高老板给发了每人五百元的加班费,让大家感到一些安慰。

  上班累得腰酸背疼,下班后,在小吃店吃了碗面条,回家倒头就睡。吴芳上
中班,这几天她怨声载道,在我的规劝下,她才去上的班,按她的意思,她想旷
工,说春节本来就是玩耍的,哪能这样累死累活?我劝她忍一忍,高老板对我们
不薄,我们要安心上班,浴场人手不多,你再旷工,就说不过去了。浴场的姐妹
对你有意见,你就不要再被她们抓住把柄了,否则我也保不了你了。

  吴芳总算听了我的话,没使性子。小淑出去了,她说去超市买东西。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以为是小淑回来了,就没在意,
然而,我的房间门也被推开了,进来的竟然是顾宏伟!我一激灵,问道:「你怎
么进来的?」

  顾宏伟喷出一阵酒气,笑嘻嘻地说:「我有钥匙,随时可以进来。」

  我说:「你进来干什么?找小淑吗?她去买东西了,一会就回来!」

  顾宏伟色迷迷地盯着我说道:「上次放过了你,老乡都骂我是傻冒,嘿嘿,
今天不放过你了!」

  我见他图谋不轨,厉声喝斥:「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从腰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冲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客气又怎样?
你要是不听话,小心我把你废了!」

  我心里格登一下,强作镇静地说:「你别过来,我要报警了!」

  我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码,他冷笑一声,挥舞一下手中的匕首,凶狠地说:
「你打啊,你要敢打,我就杀了你!」

  贞洁和生命相比,当然生命更重要,为了保全自己,如果周旋不行,也许只
能有所牺牲了。我说:「我和小淑是同事,你怎么能这样无理?」

  顾宏伟阴阳怪气地笑道:「别假正经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的老板有
一腿,还和别的男人有交情,那夜开车接你的男人是你相好吧?他们能玩你,为
什么我不能?嘿嘿!」

  说着话,他就向我扑来,我一边挣扎着,一边说道:「你别这样!小淑马上
要回来,你快放手!」

  他冷笑道:「她看见又怎么样?女人生来不就让男人玩的吗?」

  这家伙很有蛮力,我哪是他的对手?被他三下五除二,我身上的被子和睡衣
被他拉扯了下来,我渐渐力不从心,被他摁住了双手,他凑上一张臭嘴要亲我,
我把头扭来扭去,不让他得逞。他有些恼怒,压在了我的身上,我虽努力挣扎,
但无济于事。

  眼看他要霸王硬上弓,我不得不放弃挣扎时,忽听到小淑一声怒叫:「顾宏
伟!你这个畜生,你给我下来!」

  小淑扳住他肩膀用劲一拉,顾宏伟「哎哟」一声,从我身上滚落在地。我暗
叹:好险!小淑来得真是时候!我以为小淑回来,我就平安了,刚才的噩梦就会
结束。

  当我坐起身拉过睡衣胡乱穿上时,小淑却用手指着我,冷冰冰地说道:「好
啊!来小静!怪不得最近他不碰我了,原来是你暗中在勾引他!来小静,你太不
要脸了!什么男人都想要吗?你真是卑鄙无耻!」

  没等我分辩,她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在我还没明白她想干什么时,只觉眼
前手影挥舞,「啪啪」两声脆响,我的脸顿时火辣辣地痛!我吃惊地瞪着小淑,
这个比我还要瘦弱一点的河南女孩,竟敢打我的耳光?

  我正要还击,却听小淑继续叫嚷道:「来小静,你别以为有高老板给你撑腰
你就为所欲为!真以为你是金做的啊?比我们的身价都高吗?你不是长着和我一
样的东西吗?有什么好稀罕的!你马上给我滚!滚出这个房间!要不然,我会亲
眼看他怎么强奸你!」

  小淑的话,叫我毛骨悚然!我以为她在开玩笑,就说:「这房子是我租的,
你有什么权利叫我离开?」

  小淑拿起顾宏伟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阴森森地说:「来小静,你是要他玩
你呢?还是要我破你的相?」

  我看她不像在说笑,她的目光中透着对我的仇恨。我真不明白,我得罪她什
么了?我和吴芳收留了她,她怎能这么绝情?她哪儿来的怨恨?我不是怕她的威
吓,但我还想在苏州呆下去,不想和她撕破脸,争得什么鱼死网破,那是两败俱
伤,不值得我这样做。为了暂时的安全,我只得离开这里。我穿上随身的衣服,
带着我的皮包,走出了房间。

  小淑在我背后抛来一句话:「叫那吴芳也滚远点!她要回来照样收拾她!」

  我回头看了一眼小淑和顾宏伟,暗骂道:「狼狈为奸的一对狗男女!你们不
会有好下场的!」

  方先生听我说了这个事,很气愤,说那男子太不像话了,分明是强奸未遂,
可以告他坐牢的。我说算了,我们和小淑还是同事,她的老乡多,多一事不如少
一事,要是和他们过不去,事情弄复杂了,小事就变成了大事,仇恨也会越来越
深,我们在苏州还能太太平平吗?

  在方先生的帮助下,我们租到了一套房子,位于园区,距离我们上班路程近
了,而且,园区的环境和治安很好。我刚安顿好新居,正想缓口气时,忽然接到
了家里来的电话,爸爸、妈妈、哥哥轮番对我痛骂了一顿,说我欺骗了他们,要
我马上回家!

  哥哥非常生气:「小静啊小静,你在外面干啥活了?你丢不丢脸啊你!」

  我说:「哥,我丢啥脸啦?你不了解情况,瞎说什么呀?」

  我想,我在外面做什么,家里人怎么会知道?就是听到一点风声,只要我不
承认,他们还会来查证不成?

  哥哥有点愤怒:「小静,你咋学坏了?你咋学会说谎了?你学坏了咋还不承
认哩?你要哥哥亲自到苏州来找你吗?你给我赶紧回来,不要再做丢人的事了!
啥工厂里上班?都是假话!爸妈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知道吗?妈妈饭也吃
不下,觉也睡不着!」

  我无力地分辩说:「我做啥错事了,让你们这么生气?」

  哥怒道:「你还有脸说?啥不好做,你干吗要做小姐?」

  家里怎会知道我在做按摩师?此事过很长时间,我才知道,原来是吴姐捣的
鬼,她和吴芳吵翻后,见我和吴芳到苏州寻工作,对我很有意见,误会是我挑拨
离间她们姐妹,前不久,她春节回家时,到我家里,眉飞色舞地说起我的情况,
我哥闻听后,气得半死,家里像炸开了锅。爸妈要哥出来把我拉回去,但哥和嫂
子要回广东上班,没时间到苏州来。

  妈妈在电话里对我说:「小静,你咋那么糊涂啊?你寄回来的钱,就给你哥
花了一点,剩下的都给你存着,你不要在外面糟蹋自己,不要给家里寄钱了,我
们花不起!你给我马上回来!」

  我没回去,即使要回去,还要过两年,现在回去算什么?钱没挣到,脸也丢
了,灰溜溜的,更没面子!何况,我不认为当按摩师,有什么不光彩,我也是凭
能力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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