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特刊稿——刨出来的孩子非非

姓名：陈瑞霞
性别：女
年龄：7岁
身份：学生
地址：平武县南坝镇中心小学学生  
幸存原因：父母的手从废墟中刨出
采访地点：绵阳市中心医院露天隔离病房（帐篷）

    “你们怎么找到女儿的？”
    “非非的手露在外头……”
    “她的小手？你能认出来，是不是有胎记？”
    “没有胎记，我是她爸爸嘛，一眼就认出来了。”

     绵阳市中心医院，门诊楼前搭着两列蓝色篷布帐篷，带小窗的那种。
     小名非非的陈瑞霞住在东南角的一个孤零零的帐篷里，不在这两列之中。一个穿着志愿者T恤的女孩说：“你们只能在门口，不要进去。”
    “为什么？”我问。“我也不晓得，好像是怕传染。”
     帐篷里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地上，铺着药箱压平的纸板，纸板上随着一个女人，侧身向里。小病人靠小窗的病床上，右手输着液，左手捏着一本童话书，郑渊洁的《大灰狼罗克》。左腿抬起，脚丫向空中踢着，一下两下。右腿在膝盖下消失，创口没有包扎，露出黑色的线头。
    女孩叫陈瑞霞，小名非非。中年男人是非非的父亲，下岗工人。地上睡着的是母亲，无业。父亲陈石把母亲推醒，说，“快起来快起来！”女人一骨碌爬起来，站起，向来者打了招呼，然后笑了笑。
    父亲陈石走出帐篷，以下是她的讲述。
    “5月12号，我去送她上学。她们是下午两点半上课，但是要提前十分钟到校。那天要是迟到了，肯定没事。我还没到家，就天摇地动，我摔倒了爬起，爬起了又摔倒了，路边的房子裂开了大口子，有的马上就塌了。我赶紧掉头跑，往学校跑，老远就看见，娃娃们的楼也塌了。当下我脑壳就晕了，心想完都完了（四川话不要改），非非这回遭喽——这时候其他的家长也来了，都叫着娃儿的名字，乱遭遭的，我也喊：非非，非非！我不敢踩到砖瓦上去，我看见好几只手脚露在外头。其他的家长也乱翻乱抬，后来有个人喊了一声，说个人不要管个人，一起抬、一起救娃娃！就不乱了，大家一起抬预制板搬砖头，搬了有一个多小时，我看见了女儿的手，手心朝上蜷着，没有动静，我脑壳又‘轰’得一下子……”
    母亲说，我也来了，我很幸运，正在院子里没在屋头（四川话不用加‘里’），要不然我也砸死了。
    非非的上方还有几张叠在一起的残破预制板，陈石摸了摸女儿的小手，是温的。他喊了几声“非非”，没有回答。陈石和另外五六个家长把预制板抬起，抱出一个孩子，男生，没呼吸。又抱出一个，女孩，没呼吸。“刨出一个是死的，刨出一个又是死的，我简直都昏了”，非非的母亲说。
    预制板和碎砖头在慢慢减少，非非的腿露了出来，“我一看就骨折了，正常人不会弯成那个样子”，陈石两只前臂叠在一起，比划着。
    非非被父亲刨了出来，她在下面已经压了两个多小时。抱出她时，“她眼睛是睁着的”，陈石说。
    “没叫爸爸妈妈？也没哭吗？”
    “没有。就是眼珠在转。”
    由于没有消毒的药，由于被压得时间太长，非非的腿因为气性坏疽被截肢。
    最后的数据是，南坝镇中心小学的900余名师生，幸存者190余人。
    “都是家长们用手刨出来的。”陈石说。
    陈石又说：“镇政府也塌了，也砸死了人。”
    陈石又说：“感谢政府，政府给我们吃穿，还给非非治病，不要钱，要感谢，要报答……”
     同来的朋友从胖鼓鼓的袋子里掏出一只粉红色小猪，“给非非吧，晚上让非非抱着睡觉。”
    “还不谢谢阿姨！”陈石说。“谢谢阿姨！”非非扔下“郑渊洁”，把小猪抛上去抛上去，右手的输液针头险些从血管里扯出来，两个不速之客的眼泪，险些从泪腺中被扯出来。
    在帐篷外，朋友小声问，“想没想过非非的将来？”
  “朗格不想，想了”，陈石说，“等她长大，给她找个不用脚的工作。”
  “将来，还想不想要个娃娃？”
  “不要了——”陈石说，“养不起。”
   

【绵阳周边的朋友，假如有意，这一两天可以去看看小非非，帮帮她。说不定，这几天就要转院了，这个医院的许多灾民患者，大部分已经转到重庆、广州。小非非的地址上面有。】

fedora

母爱和父爱是伟大的，希望他们以后能好一点。

只有爱才能创造出人间奇迹，愿好人一生平安。